叩!”
敲門聲有節奏地響起,伴隨着雨打屋檐的嘀嗒聲。
“進來!”
高暢盯着案几上的公文,右手拿着筆在公文上做着批覆,他將一頁劃上批示的公文拿開,將沒有批示過的拿了過來,聽見敲門聲,他頭也不擡,沉聲說道。
門咿呀一聲打開了,一身白衣的薛仁貴從外間走了進來。
高暢收養的大部分孤兒都在神廟中學習,男的日後會成爲神官,女的則成爲聖女,卻也有少數孤兒仍然留在了高暢身邊,比如渴望着長大上陣殺敵的薛仁貴和楊黑子兩人。
“大王,白大人求見!”
薛仁貴躬身行了一禮,朗聲說道。
高暢點了點頭,仍然沒有擡起頭。
“叫他進來!”
薛仁貴轉身走了出去,高暢看完手中的公文,提起筆在公文後面做了批示,然後,將公文丟往一邊,白斯文彎着腰從外間走了進來,由於外面下着雨,他的肩頭被雨水所濡溼了,在進屋之前,他小心地擦乾淨了肩頭上的雨水,這才邁步進來。
高暢擡起頭,望了他一眼。
白斯文的視線頓時垂向地面,他伏下身子,跪在了高暢面前。
“小的參見主公!”
在朝堂之上,高暢已經免除了跪禮。武將們只需向他行他規定地軍禮就行了,文人則只需要躬身爲禮,不過,白斯文是他的家奴,向他行跪拜大禮,他並沒有制止。
“起來吧!”
“謝主公!”
白斯文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垂首退到一旁。
“把窗子打開!”
高暢背靠在胡椅的靠背上,吩咐白斯文去將一側的木窗打開。由於驅毒療傷傷耗了元氣,他的身體在繁瑣的事務的壓迫下,多少有些挺不住,臉上的神色一看就是休息不好,只不過,那雙眼睛依舊亮如天上地星辰。讓人不敢直視。
白斯文將木窗打開,稀疏的雨點在庭院內飄灑,院中的臘梅樹迎風飄搖,有少許的雨點隨風飄入室內。
“說吧!”
高暢望着窗外,看也沒有看白斯文一眼,輕描淡寫地說道。
“稟告主公,主公交待的事情小的已經探查清楚了!”
白斯文站在一旁,身子微微向前彎曲,畢恭畢敬地說道。
“關於管平管大人府上地二管家利用王府廚師伍大郎探查王府消息的事情,監察司經過多方查探。證明這並非他的個人行爲,他是受到了管大人的指使才這樣做的!”
“哦!”
管平是夏國的政事堂學士。掌管民部的尚書,所謂民部其實就是後世的戶部。財務大臣一職,這樣一個重要的人員對高暢有二心,按理說應該是一件重大的事情,然而,看高暢地臉色卻似乎並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
他依然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雨絲,手指有節奏地叩擊着案几。
白斯文擡起頭,飛快地瞄了他一眼,然後。迅速低下頭,繼續說道。
“經過監察司安放在管大人身旁地棋子的報告。管大人這樣做並不是想要陰謀反對大王,也不是很外面地勢力有所勾結,爲其搜尋情報,管大人這樣做,是想了解大王的喜樂好惡,希望能投大王所好,得到大王寵信。”
白斯文到是希望管平是叛逆,這樣,他所統領的監察司就能立下大功了,可惜,管平並不是真正的叛逆,爲了立功,將管平說成是叛逆,他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白斯文一直相信,在高暢面前,無論耍什麼花招和手段都會被他所拆穿。
自己只要忠心做他的一條狗就可以平安地活着,並且活得很好,這個人能帶給他所想要的一切,肚子裡的那些陰謀詭計,歪門邪道只能用來對付別地人,千萬不能在他面前使用。
“知道了!”
高暢微微點點頭,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就沒有別的表示了。
其實,對一個君王來說,屬下任何想要窺視上意地舉動都是他深爲忌諱的,管平的所作所爲其實已經超過了君主的某種容忍限度,不被君主知曉倒還沒有什麼,一旦被知曉,多少都會受到某些警告。
然而,看樣子,高暢並沒有追究的意思,似乎並不在乎管平的所作所爲,這樣的反應委實出乎白斯文的意外。
或許,這就是高暢之所以爲主子,而自己只能是他的狗的原因吧?
白斯文在心底苦笑了一聲,不再這件事情上糾纏,將話題轉到另一件事情上。
“監察司派往三原的人有消息傳回來了,在李二郎所報的祖籍之地並沒有李二郎這個人,證明那個李二郎報的是假名,假地址,不過,在當地,到是有一個人和李二郎的形象相仿,監察司的人曾經將李二郎的畫像拿給當地人看,有人認出了他。”
對這件事情,高暢明顯要重視許多,他將目光從窗外移了回來,注意力集中在了白斯文身上。
“那個人說這個李二郎有點像當地一家官宦之家的子弟,那家姓李,那人名叫李靖,字藥師,在李家排行老二,小名二郎!”
“李靖?”
高暢微蹙眉頭,打斷了白斯文的話,在某一世的人生經歷中,他聽過這個名字,一個非常有名的將領,爲李世民的頭號大將,曾經擊敗過突厥人,將突厥人趕出了大唐的北疆,白斯文所說的這個人會不會就是他呢?
瞧見白斯文停下了說話,靜待他發話,高暢揮揮手,示意白斯文繼續說下去。
“那個李靖和李二郎年歲相仿,不過,李靖弱冠之年就離開了三原,所以,知曉他現在面目的人並不多,李靖曾經任職長安縣功曹,後歷任殿內直長、駕部員外郎,在大業年間(公元605617)任職馬邑郡丞,後來,劉仁恭在馬邑起兵叛亂就不知所蹤了,那人之所以認得那幅畫像,乃是因爲他曾經在馬邑郡見過李靖,還曾經一起吃過飯,飲過酒,故而識得。”
看來這個李二郎應該就是那個李靖了,那個有名的李衛公,只是,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按史書記載,他現在應該在長安,後來被李淵所擒,因爲得罪過李淵,差點被李淵殺掉,後來被李世民救下,最後成爲了李唐的大將,爲李唐掃平了巴蜀和江南。
因爲自己的出現,歷史的確出現了重大的改變,不過,這個改變對自己來說,應該是好事情,既然李靖來到了自己麾下,不管他抱着何種用意,也絕對不能將這個人放走。
高暢腦中略一閃念,就決定了李靖未來的命運。
“吩咐監察司的人,小心觀察李靖的一舉一動,不過,沒有我的吩咐,不允許做任何事情!”
高暢盯視着白斯文,一字一句地說道。
“是!小的遵命!”
白斯文忙低下頭,一臉誠惶誠恐。
“還有其他事情嗎?”
意外地得到了一個大將之才,高暢的心情分外愉悅,這種心情從他的語氣中表現了出來。
然而,白斯文的語氣卻變得沉重起來。
“稟告主公,經過監察司十來日不眠不休的探查,那日在神像中的刺客身份已經查明瞭!”
“是嗎?”
高暢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那人叫許信,曾經擔任過竇建德的親兵,是竇建德的死忠份子,七裡井一戰時,他隨着曹旦去了古城,後來跟着曹鳳的大隊回到了樂壽,不過,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擔任任何軍職了,在樂壽時,也不知道他住在哪裡?他的相貌普通,又很少和人打交道,所以,我們找尋了這麼久,才證實了他真正地身份。”
高暢的臉色並沒有好轉。白斯文也知道只是這些情報是無法讓高暢滿意的,他繼續說道。
“這次刺殺行動絕非私人行爲,在他背後,肯定有人指使,有強大的勢力支持,不然,他也不可能藏身在那個神像之中。”
白斯文一臉凝重,不知不覺向前一步。
“這件事情。我曾經問過曹元暢,因爲許信曾經在曹元暢的衛隊中任職,但是,曹元暢說在古城的時候,那個許信就私自脫離了軍隊,成爲了逃兵。他還曾經頒佈命令,不管什麼人,都可以將他格殺勿論,這件事情全軍都知曉,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許信居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白斯文停頓片刻,然後說道。
“曹元暢雖然說得有道理,並且證據充分,顯示他和這件事沒有關係,然而。我還是懷疑他和這件事情脫不了關係,不過。主公曾經說過要善待曹氏一族,因此。我們不好採取更進一步的行動,主公,你地意見呢?我們是不是應該對他做點什麼事情?”
高暢擺擺手,說不用,他的意思還是讓監察司暗中監視,找到證據來再說。
畢竟,曹氏一族的遭遇如何,與高暢所豎立的形象有關。就算明知道曹元暢和刺殺行動有關,暫時。高暢也不能動他,在當前這個節骨眼上,高暢需要快速的發展和擴張,自然需要那些中小勢力爭先恐後前來投靠,若是每一個城池都需要用兵去攻打的話,他拍馬也追不上李唐地勢力,所以,建立寬仁的形象是非常必要的,這才能引得那些沒有多少實力只想依附強大勢力的集團來投靠。
“除了曹元暢,還有一個人和這件事脫不了干係!”
高暢瞧了白斯文一眼,手裡把玩着案几上的毛筆。
“刺殺行動的關鍵在於那尊腹部中空的神像,神像是由樂壽的魯班坊製作的,但是,內務部的人將魯班坊地人全部帶回審問之後,卻發現製作那尊神像的工匠們已經消失了,後來,我們在一處宅院裡發現了他們地屍體,他們全部都中毒身亡了,與此同時,魯班坊老闆的府上也人去樓空,一家人都不在了。”
白斯文皺了皺眉頭,繼續說道。
“後來,我們知曉老闆一家在事發地前一天離城而去,說是回鄉間的農莊暫住,不過,他們並沒有回到農莊,而是在半途被神秘的人劫掠而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說到這裡,白斯文笑了笑。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不管那個幕後的人如何狡猾,他還是露出了破綻,他萬萬沒有料到的是有個人知曉他和魯班坊老闆的關係,而那個人並沒有失蹤。”
白斯文微咪着眼睛,笑着說。
“那個人是那家人府上的一個僕人,他在那家人出城當天去坊市買東西,傷了腿,因此沒有來得及趕回府,一個僕人而已,並不知道多少事情,所以,那家人沒有等他,而是徑自離開了。魯班坊的老闆姓張,然而,他曾經地姓氏卻是範,最初,他是範家的家奴,後來立下了大功,這才恢復了本姓爲張,作爲表面地老闆爲範家來打理魯班坊的生意,這件事情非常隱秘,很少有人知曉,但是,那個僕人卻知道。”
白斯文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那個僕人曾經在範家打個短工,與當時還姓範的張姓老闆有過幾面之緣,只是張姓老闆不知曉而已,後來,那個僕人在範家偷東西逃了出來,改名換姓之後,陰差陽錯地進入了張姓老闆的家中爲奴,因爲有偷東西的那件事,他自然不敢和張姓老闆敘舊,就這樣隱姓埋名地在張府中過起了日子,直到那件事情發生。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前,他曾經多次看見一個人進出張府,那個人名叫範思轍,他是範願將軍的親兵,在事情發生的那段時間內曾經失了蹤,雖然是一個不起眼的親兵,但是,有消息說他是範願同父異母的兄弟,並且是他的智囊,範願對其是言聽計從。所以,我們堅信,範願範將軍和刺殺行動脫不了干係!”
“我知道了!”
高暢點點頭,站起身來。
白斯文向後退了一步,躬身說道。
“主公,現在,範願正率領本部人馬前往攻打河間,我們是不是要做點什麼啊!”
“不用!”
高暢擺擺手,說道。
“這事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是!小的告退!”
白斯文屁股向後,彎着腰,慢慢地退了出去,直到門外面纔敢轉過身來,在他視線的余光中,高暢站立在窗前,定定地望着窗外,像在思考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