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的德興坊是一片連綿的大宅院,這裡,是清河當地們的府邸所在,清河崔家的宅院佔了半個德興坊,另外半個坊市,分別由十來個家族擁有。
樑宅的主人自然姓樑,單名一個震,樑家在城外有幾百畝良田,在城內擁有一個騾馬行,只能算是一個非常小的家族,之所以能住在德興坊,和他的家世有關,當家家主樑震的奶奶是清河崔家的人,由於這一點香火情,樑家在清河也算有兩分聲名。
不過,很少有人知道樑震已經投靠了宇文世家,他負責宇文世家在清河的秘密生意,類似於沒有投靠高暢之前的平原管的角色。
從東都一路追蹤蘇雪宜前來的宇文成都就住在樑家。
宇文成都身材高大,按照現代的度量標準來計算的話,有一米九的樣子,在隋朝,算是非常高大的了。
他的樣貌長得不錯,算得上氣宇軒昂,英俊挺拔,不過,他的鼻尖略微有點下垂,是典型的鷹鉤鼻,配上他那狼一般的眼神,有時候,會給人一種陰鷙的感覺。
樑宅的後院,有一片空地,此時,宇文成都正在空地上舞劍,他和胸闊海一樣,都是天生神力的人物,並且,由於後天的刻苦鍛鍊,勤練武藝,使得他並不是一個只知道使用蠻力的莽漢,力量,速度,技巧都達到了非常高地水準。
他在驍果軍中擔任中郎將一職。就算是在彙集天下英才的驍果軍中,他也從來沒有遇見過敵手,十來歲之後,不管是在沙場上,還是在比武的擂臺上,他都沒有被人打敗過。
樹上的葉子被樹下舞動的劍氣攪起,紛紛隨風飄落,圍着那個舞劍的身影緩緩而降。圍了一個大圓圈,在圓圈中,不存在一片葉子。
劍光收起,宇文成都挺身而立,臉上不見一絲汗珠。
遠處站着的侍女忙跑了上來,將一張雪白的絲帕送上。宇文成都象徵性地用絲帕擦了擦額頭,將絲帕丟給侍女,向另一個方向招了招手,早就等候在一旁地高懷忠屁顛顛地跑了過來。
“公子的劍術驚人,果然不愧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宇文成都啊!”
高懷忠一臉的媚笑,彎着腰,右手豎起了大拇指。
“說!”
宇文成都沒有理會他的馬屁,揮手示意侍女退下,一個單音從他嘴裡蹦了出來。
他的瞳孔是一種奇特地深棕色,微微有些發紅。當他發怒的時候,眼神就會變得血紅。那時的他是最可怕的,完全陷入了瘋狂的狀態。
宇文成都是一個不喜歡廢話的人。說是惜言如金也無不可,高懷忠非常清楚他的習性,因此不敢怠慢,馬上提到了正題。
“公子,先前我出外打探消息,正好看見高暢軍進城,我們原以爲清河的守軍會抵擋得住高暢軍的強攻,至少也能堅持一天。不想他們只是稍作抵抗就選擇了投降。高暢相當於兵不刃血就得到了清河,以前。我跟隨他的時候,看不出來他有這樣地本事啊!雖然他武功高強,不過只是一個單純的武夫,在戰鬥地時候,只知道衝鋒陷陣,衝在最前面,除此之外,看不出有成爲名將的潛質啊!”
“哼!”
宇文成都低着頭,盯着手裡那把明晃晃地寶劍,鼻孔裡輕哼一聲。
高懷忠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慌忙笑道。
“他雖然武藝高強,不過卻遠遠比不上公子,以前,他不是很公子交過手嗎?也只是公子的手下敗將而已!”
在楊義臣與高士達的戰鬥中,高懷忠和一些被宇文家收買的家將跟隨在高暢的背後突入到高士達的軍陣之中,在高暢奮勇殺敵之時,高懷忠找了個機會,在後面砍了高暢一刀,那一刀從高暢的後肩直劈下去,深可見骨,受傷後地高暢立刻被高士達的軍隊包圍起來,捲入了陣中,高懷忠和被宇文成都收買地那些蘇家家將自然不會衝進去救他,原以爲他會就這樣戰沒在敵陣之中,卻不想他居然活了下來,如今,還打出了這樣一片天地。
要說高懷忠對高暢一點忌憚都沒有那是假話,不過,相比之下他更加害怕宇文成都,他見識過宇文成都瘋狂殺戮的樣子,他永遠也不想再見第二次。
“我在迎接高暢軍入城的民衆中,瞧見了若芷的身影,和公子事先設想的一樣,蘇小姐她們也在清河,我和她隔着一條大街,高暢軍正行進在大街上,因此趕不及去抓住她,等軍隊走了過去之後,已經找不到她了。小的無能,還請公子見諒!”
宇文成都一行人是前日從清河西門進的城,由於樑震的關係,他們沒有被關在城門外,在高暢軍虎視眈眈的情況下,依舊被放進了城裡。
進城之後,宇文成都感覺蘇雪宜也在清河城裡,因此,派了高懷忠等人出去查尋,不過,由於戰爭,爲了害怕高暢軍的細作潛進城來搞破壞,城內到處都是全副武裝巡邏的士兵,高懷忠等人不能大張旗鼓地去尋找,故而,這兩天,一直都沒有蘇雪宜她們的消息。直到高暢軍進城之後,高懷忠才發現了蘇雪宜的貼身丫鬟若芷的蹤跡,得以確認她們正在城中。
“既然,若芷也看到高暢軍進城了,那麼蘇家小姐也很快就會知道,她們肯定會去見他,現在,我們並不知道她們住在哪裡,所以無法阻止,公子,我們該怎麼辦呢?”
要說宇文成都對蘇雪宜的感情是愛,也說得過去,雖然這種愛更多的是一種佔有慾,一種異常偏執的感情,另外,某些理性的考慮也在其中。
娶到蘇雪宜,就能和蘇家拉上關係,蘇威現在在楊廣的面前有些失寵了,但是,蘇威的名望擺在了那裡,有了蘇家的支持,對宇文成都本人,以及宇文世家都不無好處。
況且,就算沒有這些,宇文成都也不想放過蘇雪宜。
他是十一歲的時候到蘇家作客,同時認識的高暢和蘇雪宜,第一次見面,他就喜歡上了她,就像喜歡他頭頂的冠上那顆璀璨的明珠一樣喜歡她,想把她永遠留在身邊,養在自己的房裡,除了自己,不讓任何人瞧見她的笑顏。
知曉高暢和蘇雪宜已經訂婚之後,他的心中
了熊熊的烈火,那時,他就有了殺死高暢的打算和計爲想殺死他,因此,他反而曲意和高暢交往,與他成爲了朋友,要想殺死一個人,做他的朋友遠比做他的敵人更有利。
不過,他一直都找不到什麼機會,沒有機會他並不會輕易動手,因爲,他必須和高暢的死撇清關係,不能讓其他人聯想到自己頭上,這樣纔有可能獲得蘇雪宜的芳心。
所以,在高暢從軍之後,他選擇收買高暢的身邊人,在戰場上動手殺他,畢竟,一個將軍死在戰場上,那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不過,他沒有想到高暢居然這樣命大,不僅活了下來,還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擁有重兵的豪強。
這讓他的心鬱悶到了極點,這個時候,蘇雪宜在東都的父親也有和宇文世家聯姻的意思,因此,和他一起特意向蘇雪宜隱瞞高暢仍然活着的消息,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不曉得蘇雪宜在哪裡聽到了高暢仍然在世的消息,一個弱質女子,盡然敢於獨自出門,在兵荒馬亂之中,遠行千里前去尋人,這委實令人難以想象。
聽聞這個消息後,宇文成都沉默不語,徑自來到家族的死牢裡,在裡面待了半天,一連虐殺了十個死囚,那半天世家,死囚臨死前的慘叫讓死牢附近聽聞的人全都毛骨悚然,不寒而慄。當天晚上,幾乎每個人都做了噩夢。
然後,他就帶領着十幾個親衛,以及改頭換面投入他門下地高懷忠北上追趕蘇雪宜。
“一天!”
宇文成都陰沉着臉,舉起了一根手指。
“我給你一天的時間,一天之後,我們就必須離開清河,要是在這一天之內。你們這些人還沒有找到蘇小姐,你知道我會怎樣做的!”
“小的知道,小的一定竭盡全能,找到小姐,若是找不到小姐,小的願意提頭來見!”
高懷忠低着頭。神情激動地說道。
“提頭來見?”
宇文成都冷笑一聲,說道。
“我要你的頭來做什麼?到時候,你自己回到高暢身邊去吧?”
“公子!”
高懷忠疑惑地望着宇文成都。
“你給他那一刀的時候,他不是沒有看見是誰砍地嗎?你本來就是高家的家將,重新回到自己的主子身邊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是!”
高懷忠咬了咬牙,點了點頭,他知道宇文成都的意思,就是把自己當成一個釘子埋在高暢身邊,只是,他有點懷疑自己能否勝任。高暢是否還會相信他?畢竟,他和高懷義不同。高懷義在得知高暢的死訊後仍然留在了平原找尋他,自己則和其餘的蘇家家將一起回到了東都。
不過。他無法違逆宇文成都地意思,到時候,也只能依言行事,拼死一搏了。
這個時候,高暢軍位於城內的軍營前,走來了兩個人,一個正是文士打扮的蘇雪宜,另一個則是她的侍女。書童打扮的若芷。
在大街上瞧見高暢後,若芷接着又瞧見了高懷忠。高懷忠一直待在蘇府,出現在這裡,肯定是老爺叫他來找小姐回去的,若芷立刻離開了人羣。
她雖然膽大,卻也不敢擅闖軍陣,那些行軍的軍漢身上散發出的濃烈的血腥味讓她止步不前,不過,既然知道高暢進城之後,就不會擔心找不到人了。
於是,她連忙回到了有間客棧,將高暢進城的消息告訴了小姐,一段時間以後,她們就來到了高暢軍地軍營前。
“站住,軍營重地,閒人免進!”
守在營門前的士兵擋住了主僕二人地去路。
瞧見面前明晃晃的槍尖,槍尖上那染血一般地紅纓,若芷的心咯噔了一下,她吞了吞口水,勇敢地站了小姐的前面。
“我們是你家高暢將軍的朋友,特地前來拜訪高將軍,你還不進去通報!”
若芷壯着膽子高聲說道。
“將軍大人的朋友?”
士兵收回長槍,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兩人,身着男裝打扮的蘇雪宜看上去俊秀過人,神采不凡,書童模樣的若芷也清秀可人,一看就是出自大戶人家。
“兩位可否報上名來?”
也許真是將軍大人的朋友?士兵地回話也變得客氣起來。
“你就給高暢將軍講,說是有姓蘇的找他!”
看守營門地士兵不敢怠慢,立刻派了一個人進營中報信,其餘的士兵依然看守着她們兩人,不過,氣勢不再那麼咄咄逼人。
不多會,那個士兵跑了回來,一個校尉跟在他的身後,那個校尉乃是高暢的親兵小隊的隊長。
“兩位隨我來!”
那個校尉上下打量兩人一番之後,將兩人帶入軍營,高暢軍剛剛在這個營地住下,這個營地原本是清河軍的駐地,能容納三千人的營盤只住着一千高暢軍,因此顯得非常寬廣。
一路行來,很少看見士兵們忙碌的身影,這是那個校尉擔心蘇雪宜兩人是敵人的細作,特意選擇了一條人少的路走。
進入中軍帳後,巡邏的士兵多了起來,一路上,那個校尉報了幾次口令,還出示了幾次腰牌,三個人方纔來到一個大帳前。
“你們兩人等一下!”
校尉把蘇雪宜兩人丟給大帳前的親兵看守,自己走進帳中通報,過了一會,他鑽出大帳,示意蘇雪宜和若芷隨他一起進去。
蘇雪宜臉上的神情依然非常淡定,然而,若芷知道現在自己小姐的心情一定非常激動,她的眼睫毛在微微顫動,耳根微微有些潮紅,這樣的狀況只有在小姐心情激動不安的時候纔會出現。
蘇雪宜恨不得飛奔進去,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她只覺內心之中奔涌着一股熱潮,令她難以控制,有什麼在自己的眼眶中涌動,打着轉兒想要奔騰而出。
她輕輕撩開營帳前垂下的厚布,緩緩地走進大帳,然後,她愣住了,站在帳門前,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