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信趕到長安的時候,已經是四月份了,由漢王李承宗等人接入長安城,在人羣之中,已經看不到裴世炬的存在,李信心中一陣感嘆,令大軍回營,自己卻是領着李承宗進了裴世炬的府邸。
眼前的裴世炬已經讓李信不認得了,瘦得像皮包骨一樣,臉色很差,雖然是躺在陽光下,身上披着錦被,一見李信前來,臉上還露出一絲笑容。
“陛下,老臣恐怕是不行了。”裴世炬搖搖頭說道。
“放心,朕已經替你找來全國的名醫,肯定有辦法,將你治好的。”李信按住心中的悲痛說道:“現在天氣已經好轉,相信很快就能好起來的。”
“不行了,生老病死,老臣已經看的很快了,老臣都已經活了快八十歲了,還有什麼呢?”裴世炬掃了旁邊衆人一眼,說道:“陛下,老臣臨死之前,尚有話要說。”
“你們都退下。”李信見狀,想也不想,就讓衆人退了下去。整個庭院之中,只剩下李信和裴世炬兩人,靜悄悄的一片。
“老臣跟隨陛下十年有餘,蒙陛下信任,位列臺閣,被人稱之爲閣老,但是老臣明白,這是陛下的信任,不然的話,在前朝,老臣的名聲可不大好,被人稱之爲奸佞。也只有陛下能放心大膽的用老臣,老臣能爲陛效命,是老臣的福氣。”裴世炬聲音很低,但說話卻很流暢。
“朕能得老大人輔佐,也是朕的榮幸,想當年,朕雖然有點武力,但若是沒有老大人幫襯,替朕料理後方,恐怕奪取江山也不會如此順利,老大人居功至偉。”李信實事求是的說道。
“陛下雖然現在奪取了江山,平定了天下,但是臣還是擔心陛下。臣擔心的不是突厥人和高句麗人,擔心的是陛下之心,還有陛下身後之事。”裴世炬低聲說道:“陛下年少成名,不到三十歲就成爲開創江山的一代令主。只是天下平定之後,陛下準備怎麼辦?陛下,你能掌控自己嗎?或是貪圖享樂,或是窮兵黷武,陛下。您最大的敵人不是在外,而是您自己,只有戰勝了自己,才能成爲一個好皇帝。”
李信點了點頭,這是裴世炬的老成之言,恐怕這句話,裴世炬早就想和自己說了,只是害怕李信生氣,所以纔會在臨死的時候纔會說出來。這裡面也蘊藏着裴世炬的一片拳拳之心。讓李信極爲感動。
“陛下年輕力壯,身邊佳麗如雲。日後子嗣衆多,不少肯定是驚豔絕倫之人,但陛下一定要記住了李氏的玄武門之變。稍不留意,就容易引起蕭牆之禍,陛下之後,帝王多爲守成,但是富不過三代,漢王沉穩,但是漢王之後呢?老臣以爲,陛下在教導漢王的同時。還要教導漢王世子,這樣才能保證大唐基業傳承更久。”裴世炬說道這裡,低着頭,顯然這些話不是一個做臣子的能說的。
“老大人之言。朕銘記在心,你好好休息,不久之後,就有聖旨前來,朕會給你一個大大的榮耀,不負你多年的輔佐。”李信聲音有些哽咽。拍着裴世炬乾枯的右手,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老臣恭送陛下。”裴世炬老眼中流出兩地渾濁的眼淚來。有了李信這句話,他死也瞑目了。
一個時辰後,武德殿慶功宴還沒有開始,兩道聖旨從皇宮內傳了出來,卻是震驚了滿朝文武,李信封王了,而且封的是異姓王,加封裴世炬爲中山王,李靖爲岐山王。雖然都是郡王,雖然不是世襲罔替,但是開了異姓封王的先河。滿朝文武心中震動,悄然議論此事者甚多。
“裴世炬能得陛下如此厚賞,就算是死,也是能瞑目了。”慈寧宮內,高氏微微嘆息了一聲,她與裴世炬接觸的比較多,當年在涼州的時候,就是因爲裴世炬,才平定了薛舉等人陰謀,纔有了今日的大唐的江山,所以對兒子封其爲王,並沒有反對。
“是啊,若是沒有裴閣老,也不會有今日的大唐了。”李信懶洋洋的靠在躺椅上,對高氏說道:“母親,現在天氣轉暖,過幾天,兒臣帶你去郊外玩一玩,整日呆在宮裡,恐怕你也悶的慌。”
“你還是不要說我的好,恐怕是你自己不想呆在宮裡吧!這悶的慌的人也是你。”高氏不屑的說道:“老身在宮裡呆的很習慣,沒事的拜拜佛,念念經,再拾掇一些花果,過的快活的很。你想出去,就出去。”
李信微微一陣尷尬,苦笑道:“兒臣就是這個命,讓我老老實實的坐在龍椅上,那是不可能的,不折騰點什麼出來,好像就對不起我一樣。”
“雖然邊疆有烽火,但想來不會出現大的問題,這段時間,你也正好留在宮裡,承宗,年紀比較小,現在卻是像一個老大人一樣。”高氏微微有些不滿的說道。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母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李信微微嘆息了一聲,說道:“當皇帝是一件很苦的事情,不過,兒臣會讓他放緩一些的,兒臣還年輕,還有幾十年呢!”
“陛下,裴家來人了。”高氏還準備說是什麼,宋和急急忙忙的闖了進來,神情慌張,大聲說道。
“終於是來了。”高氏深深的嘆息了一聲。
李信更是面色發愣,從躺椅上坐了起來,正待前往,最後化成了一聲長嘆,說道:“傳旨下去,裴閣老去了,停朝三日,裴老大人靈位配享太廟。”
“裴宣機說老大人想葬在賀蘭山。”宋和又說道。
“就在朕陵墓邊選一個吧!朕以後也是會葬在那裡的。”李信深深的吸了口氣,忍住心中的悲痛,站起身來,嘆息了一聲,說道:“當年裴閣老陪着朕打天下,等到了陰間,接着讓他輔佐朕。”
“我兒休要傷心纔是,閣老年近八十,也算是一個長壽之人。”高氏在一邊寬慰道:“在民間,這叫喜喪。”
“是,母親,孩兒知道。”李信點了點頭,但是臉上的悲傷還是難以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