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的夜裡,滿園地下的天字號密室裡,牆上的牛油巨燭猛烈地燃燒着,雖是盛夏,但修建在地底的密室,能夠接到陰涼的地氣,仍然要比地面上要涼快了許多,只是這室中圍着一張圓桌坐着的三個人,卻是個個神情嚴肅,沉默不語。↑,
王世充經過了精心的策劃,終於在今天把高寶義和乙支文德給請了過來,中間經過了多次調包,又特意地選在大朝會之後的這一天,也是隋朝官方監視這些各國使節最鬆懈的時候,而王世充則把這個東道主做到了底,直接介入了二人的談判,滋事體大,他也不想讓這二人談崩,壞了自己的大事。
只是高寶義和乙支文德,今天雖然都換了僕役的打扮,可是坐在這圓桌後,卻似乎對對方有了深深的戒意,只是上下打量着對方,一言不發,連起碼的點頭微笑也沒有。
王世充乾咳了一聲,打破了這密室裡長久的沉默,笑道:“二位也都知道,來這裡一趟不容易,還是長話短說吧,談成談不成,都可以交個朋友,也能儘早回去,避免隋朝官員起疑。今天大家都說漢語吧,也省得翻譯了。”
高寶義勾了勾嘴角,冷冷地說道:“王老弟,上次的事情我們還沒有結束呢,你直接把我們家大王子,哦,不,現在應該是叫大特勤的汗位給攪飛了,而且還派人傳話來說以後的生鐵交易也不能再繼續,這是想過河拆橋嗎?今天老夫前來,不是爲了跟這位高句麗大使商量什麼事情。而是想當面問問你王老弟到底想做什麼!”
乙支文德聽到這話後。也臉色微微一變。沉聲道:“王侍郎,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沒跟突厥進行生鐵交易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對乙支文德說道:“嚴格來說我是沒有做,只不過是幫高先生他們找到了肯提供生鐵的西突厥商人,我從中做箇中介罷了,而這回西突厥汗位更替,以前跟我相熟的朋友下了臺,以後無法繼續給高先生他們提供生鐵了。所以我纔想到了乙支國相。”
乙支文德重重地“哼”了一聲,沒再發話。
高寶義仍然是一動不動地盯着王世充,沉聲道:“怎麼,王老弟,你這算是西方不亮東方亮嗎?要改由高句麗來給我們提供生鐵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不錯,我正好也想找個機會和高先生說說現在的情況,上次西突厥伊吾城的事情,我得先向高先生和咄苾特勤賠個罪,當時事發突然,又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直到現在我也認爲。那是我當時唯一正確的選擇。”
高寶義冷冷地說道:“正確的選擇?王老弟,這回你賭贏了嗎?伊吾之戰的結果就是處羅可汗下了臺,你在西域多年的經營全部打了水漂,還跟我們把關係搞僵了,這恐怕不是你這個智者所爲吧。”
王世充嘆了口氣:“這回我們從一開始就輸了,咄苾特勤之所以願意帶兵馬來西域發展,只怕是得到了咄吉王子,哦,不,應該是說始畢可汗的暗示吧。”
高寶義的臉色微微一變:“這你怎麼會知道?”
王世充正色道:“這就是了,其實咄苾特勤這回也是給他的親弟弟出賣了,他其實並不是不知道咄苾特勤想借着打開西域的功勞來跟他爭奪一下汗位,但仍然主動提議由你們領兵出征,這就是給你們挖了一個坑讓你們跳呢!”
高寶義的眼中閃過一絲懷疑的神色,搖了搖頭:“王老弟,始畢可汗遠在漠南,根本不知道西域的情況,他又怎麼會知道西域那裡發生了什麼?而且當時汗位本來就是始畢可汗的,即使我們家大王子打下了整個西域,也不可改變這個事實,充其量是當一個西突厥可汗罷了,又怎麼能說始畢可汗給我們挖了陷阱呢?”
王世充嘆了口氣,多日來心中的一個疑問總算得到了證實:“果然不出我所料,原來始畢可汗給你家大王子開的條件是讓他當西突厥的大可汗,怪不得你們會這麼費力,甚至不惜跟隋軍開戰呢!”
高寶義咬了咬牙:“話已經說開,我也沒必要再隱瞞什麼。不錯,當時始畢可汗確實就是這麼說的,西域最近的高昌和伊吾也跟大隋隔了兩千裡的大漠,即使隋朝知道我們突襲了他們的軍隊,也拿我們無可奈何,漠北苦寒之地,王老弟你每年給我們運來的物資根本不夠我們上百萬突厥人和僕從部落的所需,所以與其一輩子受你的控制,不如我們自謀生路,主動打通西域,也不用看你臉色行事。”
王世充點了點頭:“你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始畢可汗就是利用了你們的這種心理,這纔會讓你們做這樣的事情,如果你們成功了,那也會離開漠北,從此定居西域,不再對他構成威脅,若是失敗了,也會元氣大傷,更不具備與他爭奪汗位的本錢。”
高寶義冷冷地說道:“可是始畢可汗並不知道我們家大王子一早就和西突厥右廂的弩失畢部落,阿史那庫真吐屯達成了秘密協議,若不是你這次從中作梗,我們是有很大機會打敗隋軍的,到時候以得勝之師聯兵回援汗庭,打敗莫何可汗,那麼左廂的咄陸諸部都會交由我們家大王子來掌握,發展幾年之後,就有爭奪西突厥大可汗的資格了!”
乙支文德皺了皺眉頭,插話道:“這個左廂,右廂又是怎麼回事啊?”
王世充笑了笑,說道:“乙支國相是高句麗人,與西突厥遠隔萬里,不知道他們的政體很正常。當年西突厥的首任可汗室點密可汗,是整個突厥首任可汗阿史那土門的親弟弟,阿史那土門打敗柔然,建立突厥汗國後,自己留在東面的大草原上,給室點密可汗分出了十個僕從部落讓他向西發展,這就是所謂的西突厥十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