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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拂微微一笑:“不錯,楊秀的把柄多,容易下手,而且他排在第四,相對來說威脅也大一些,王世充,你也和楊秀打過交道,對此人下手,不會讓你有什麼道德負疚感吧。”
王世充想到了那年跟着史萬歲平定寧州的時候,楊秀和萬智光和自己打交道的情況,一副鄙夷不屑的表情掛上了臉:“楊秀確實不是個東西,對他下手,我沒什麼意見,也算是爲民除害呢。只是你們準備如何對他下手呢?這兩年他在蜀中雖然跋扈,但也沒什麼謀反之類的把柄,皇上疼愛自己的兒子,楊勇都沒捨得殺,哪會動楊秀呢?”
紅拂搖了搖頭:“不,根據我們在蜀中的內線回報,楊秀在蜀中這幾年胡作非爲越來越厲害的,不僅還是和以前那樣期男霸女,而且捉了不少山中的獠人,女的做丫環,男的閹了之後作僕役近侍,逼反了不少山獠部落,蜀中的官軍,這些年一直在馬不停蹄地平叛,都是拜楊秀所賜。
除此之外,楊秀還在自己的王府中製造違禁之物,他的樓臺規格,出行車輦,都是按着天子的定製來的,這些都是他的罪證。”
王世充早就料到楊秀會這樣做,如果不過一把天子的癮,那就不是楊秀了,但他有些意外。楊素對楊秀的情況這麼清楚。於是沉聲問道:“你們在蜀王府裡也布了眼線?”
紅拂點了點頭:“這些是必須的。不掌握各位王爺的情況,那就是聾子瞎子,越國公多年前就已經在楊秀身邊放了人,所以他的情況,還有漢王的情況,我們都瞭如指掌。”
王世充嘆了口氣:“越國公所謀者大,你們既然已經有了證據,那爲何不直接稟明皇上。讓他召蜀王回京呢?只要調離了楊秀,再派個酷吏去蜀中清查,那自然可以扳倒楊秀。”
紅拂微微一笑:“皇上剛剛廢了楊勇,現在再提廢楊秀的事情,未免太急了一點,可能會適得其反,所以再緩個一年多,等楊秀在蜀中呆得心煩,再惹一兩件事,到時候再上報皇上。一查到底。”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這個辦法不錯,等個一年。再去找楊秀算總賬,楊秀這些年一直在蜀中各地平定山獠叛亂,也順便讓自己的親信隨軍混功勞,依我看,他遲早要在這裡栽個大跟頭的。”
紅拂笑着點了點頭:“不錯,越國公就是想問問你,大將軍楊武通,此人的軍略,能力如何,在蜀中能不能獨當一面,平定叛亂?”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上次平定寧州的時候,我曾經和楊將軍共事,這位是個經驗豐富,中規中矩的將軍,但我認爲他個人更適合擔任的是副將,而不是主帥,因爲楊武通的思維有些保守,缺乏應變能力,對於上級的命令會不折不扣地執行,而不敢質疑這個命令是否正確。”
紅拂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既然如此,楊將軍應該有足夠的能力指揮蜀中軍隊平定山獠的叛亂了,難不成山獠中還能有什麼能人嗎?”
王世充搖了搖頭:“對楊武通最大的威脅不是來自於山獠,而是來自於蜀王楊秀強加給他的那些近侍監軍。上次我就碰到過一個這種極品,對行軍作戰一竅不通,還喜歡指手劃腳,妄議軍機。上次是有史萬歲爲帥,鎮得住這種近侍,可這回楊武通爲將,我覺得他沒這個魄力拒絕楊秀派來的近侍,萬一出什麼閃失,那非但數千將士性命不保,就是楊武通自己,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紅拂的表情越發地嚴肅:“這又是爲何?我朝的幾次敗仗,士卒損失十之**的,主將不也是能跑回來嗎?”
王世充嘆了口氣:“紅拂姑娘,這是軍機,你不懂的,以往的敗仗,在出徵前都會作好周密的計劃和安排,順利時如何打,不利時如何撤,都有定數,但這需要有經驗的大將能準確判斷形勢,不利的時候也能隨機應變,殺出一條血路撤回,必要時就得扔下救不出來的人,帶着部隊突圍。”
紅拂點了點頭:“楊武通不是這種可以隨機應變的大將,所以碰到這種情況,他衝不出來,對嗎?”
王世充的嘴色勾了勾:“不錯,正是如此,而且楊武通雖然已經是大將了,但極爲愛護自己的士卒,在征伐寧州時,他的部隊從不落下一個傷兵,順境時自然是好事,但到了當斷則斷,需要犧牲部下來換取大部隊突圍時,他是狠不下這個心的。
蜀中的山獠和寧州的蠻夷很象,雖然正面無法與我大軍相抗衡,但是勝在熟悉地形,若是在深山老林裡打起遊擊,襲擾我軍糧道,在水源中下毒,那是能讓以蜀地士兵爲主的我軍非常頭疼的,若是再加上一個貪功冒進,不諳軍事的近侍瞎指揮,那不排除會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紅拂嘆了口氣:“王世充,你對蜀中戰事的看法,與越國公幾乎一模一樣,越國公也說過楊武通雖然是宿將,但缺乏變通,又有奸宦制約,只怕會身死軍滅,等到那時候,就可以趁機參蜀王一本,把他從蜀中調回了。”
王世充有些不忍心,說道:“這樣犧牲掉楊將軍,是不是太過了點兒?畢竟是國之宿將。”
紅拂斷然道:“不行,楊武通如果不死,是不會觸動皇上的,只有大將戰死,越慘烈越好,才能讓皇上震怒,狠下心召回楊秀。王世充,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
王世充冷笑道:“跟血冷心硬的越國公相比,我還有那麼一點人性。紅拂姑娘。你這麼漂亮的姑娘。也如此心硬,不怕楊世子知道了你的這一面後,對你敬而遠之嗎?”
紅拂的身子微微一抖,旋即恢復了鎮定的神色:“我和世子的事情,不用你多費心思,我們家世子乃是神將一樣的人物,雖然他現在閱歷不足,但今後總會明白越國公的一片苦心的。而我所做的事情。完全是爲了楊家,他以後就算知道了一切,也不會有什麼反對的。”
王世充搖了搖頭:“我看未必,楊玄感有一顆赤子之心,而且滿腦子都是忠義仁孝,衆生平等的奇怪想法,老實說,他不太適合這個時代,更不適合以後的黑暗世道。在越國公府里長大,卻和越國公有如此大的差異。我真的不知道這對父子是什麼樣的關係。”
紅拂冷冷地說道:“我們府上的事情,就不勞你多費心了。不過越國公說過,以後會讓世子和你多打交道,我可得先警告你,你的那一肚子壞水,最好不要衝着我們家世子,不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王世充看着紅拂,雙眼中綠光閃閃,突然說道:“紅拂姑娘,你應該是喜歡上了楊世子吧。”
紅拂的鼻子動了動,嗔道:“王世充,你胡說些什麼呢。”
王世充哈哈一笑:“看來是沒錯了,不過紅拂姑娘,我提醒你一句,不管越國公怎麼說你重要,你畢竟也只是個丫環的身份,楊玄感以後肯定是要結親別的大世家,娶名門世族的高貴女子爲妻的,你的命再好,也不過是個妾,何必呢?”
紅拂的眼中寒芒一閃:“王世充,這跟你有關係嗎?我從小被越國公養大,越國公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越國公讓我嫁誰,我就嫁誰,本就由不得我做主,更輪不到你在這裡說三道四。王世充,我知道你死了老婆,但也不必拿這話來噎人吧,再說了我們家世子又沒惹你,你何必句句針對他?”
王世充搖了搖頭:“我對楊玄感倒是沒什麼意見,雖然這傢伙很討厭,總喜歡在我面前臭顯擺他的那副悲天憫人的情懷,但至少比那些口是心非,明着對你笑臉相迎,背後對你捅刀子的傢伙要強了許多,我以後也想跟楊玄感好好合作,因爲我覺得他不會害我。
但是對於紅拂姑娘你,我是真心勸你一句,你既然已經明白了越國公的想法,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最好不要對楊玄感抱太多的感情,你信不信如果我向越國公提出要你嫁給我,作爲我們合作的前提,越國公也會答應的。”
紅拂的銀牙緊緊地咬着嘴脣,氣得渾身都在哆嗦:“王世充,你要是敢這樣提,我寧可死了,也不會答應的!”
王世充哈哈一笑:“不,你會答應的,因爲越國公不會讓你死,你只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而棋子,是連自己的生死也不能決定,明白嗎?”
紅拂恨恨地說道:“王世充,今天你一再這樣激我,到底想說什麼?”
王世充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說道:“我想說的是,紅拂姑娘,你以後對我最好客氣一點,不要把我當成一個下人使喚,跟我合作的是越國公,而不是你紅拂,你說白了只是一個傳話筒而已,不要在我這裡吆來喝去,擺出一副天朝使者的樣子,就是越國公親至,我也不會對他點頭哈腰的。”
紅拂咬了咬牙:“是紅拂一直不遵禮節,得罪之處,還請王員外海涵。”
王世充點了點頭:“咱們熟歸熟,但不代表你可以對我全無尊重,楊玄感自恃世子身分,視我如奴僕也就罷了,可是你紅拂一個丫環身份,也對我一個堂堂官員沒大沒小的,是不是越國公沒教過你這些?”
紅拂無奈地說道:“好了,剛纔我已經賠過罪了,你若是還不依不饒,以後我只好請越國公另派他人與你聯絡啦。”
王世充長出一口氣:“行了,不用跟我說這些,今天你來不會是問我對楊武通的看法這麼簡單的吧,越國公想要我做什麼,直說吧。”
紅拂的雙眼一亮:“越國公想要你做的,就是等楊秀一年之後在蜀中事發,由你出力把楊秀徹底整死。讓他永遠不可能再翻身。”
王世充眼中的碧芒一閃:“樂意之至。”
仁壽二年(公元602年。楊堅自從開皇二十年時廢了楊勇。改立楊廣爲太子後,於第二年改元仁壽)八月,大興城內的尚書省內,一片夏日的氤氳,滿城飄着桂花和荷花的香氣,讓人在夏日的暑氣裡有一絲難得的清涼,身着五品紅色官袍的中層官員們全都在三三兩兩地交談,人人的臉上都是一副痛惜與嚴肅的神情。大家談的都是一件事:蜀中山獠叛亂,大將楊武通戰死!
王世充靜靜地坐在駕部司的衙門裡,看着對面的李靖,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緩緩地說道:“看來這次皇上震怒,會出重手治治蜀中了。”
李靖嘆了口氣:“可不是麼,五千大軍全軍覆沒,大將軍居然死在山獠手上,如此慘敗,我大隋立國以來從未有過。聽說皇上已經派人去成都問責啦。”
王世充點了點頭:“我還沒有看到兵部的戰報,藥師。先說說具體的情況吧。”
李靖站起身,一邊踱步,一邊把此役的具體經過說出:
這次蜀中嘉州一帶一百多個部落的山獠,因爲不堪忍受楊秀的欺壓,聯合起兵造反,二十多萬人蔘與了此次叛亂,聲勢極大,連不少被徵召入隋軍的獠人也逃回了部落,由於這些人有戰鬥經驗,受過正規的訓練,因此大大地加強了叛軍的實力,以往只會小打小鬧的叛軍,也會學着象隋軍一樣安營紮寨,列陣而戰了。
而且這些山獠們熟悉地形,不在平原上與隋軍列陣正面相抗,還學會了誘敵深入,把隋軍小股部隊引入山林之中痛擊,一開始蜀王楊秀只派了州郡的鎮守部隊去剿滅,結果大敗虧輸,不得已只好派了以大將軍身份鎮守蜀中,作爲蜀中隋軍戰略機動力量的楊武通所部出戰,並且上書朝廷,派大將,上開府將軍周法尚和開府將軍段文振率一萬援軍從荊州出發,走水路入川助戰。
聽到這裡時,王世充的眉頭微微一動:“段文振?就是從太僕卿任上轉蘭州總管的那位襄國縣公嗎?”
李靖點了點頭:“是的,這位段總管可是在關隴大將集團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別人做官爲將主要靠的是父蔭,而這位卻是一刀一槍自己拼殺出來的。
他是北海期原(山東青州)人,年少時從軍入伍,因爲武藝高強,臂力驚人,入宮當了北周武帝宇文邕的侍衛,從此跟隨周武帝南征北戰,平齊之役時曾經親自爬上太原城頭,第一個衝進太原府,立下大功,被授相州別州,天都府上士的職務。
皇上代周之後,段文振歷任衛尉少卿,開府將軍,內史侍郎等,還曾經做過幷州總管司馬,輔佐過漢王,後被徵召回朝,任太僕卿,旋即轉蘭州總管。”
王世充笑了笑:“上次高僕射率援軍趕到大斤山乞伏泊的時候,段文振也在高僕射軍中,久聞其大名了,只是上次匆匆一見,無緣相會,有機會的話還要請藥師幫忙引見一下這位大將呢。”
李靖嘆了口氣:“只怕沒這個機會了,這次大敗,段文振估計就要給作爲替罪羊,首當其衝啦。”
王世充的臉色一變:“怎麼回事?”
李靖緩緩地說道:“周法尚和段文振的援軍趕到嘉州之後,在東紮營,而楊武通的五千大軍在西與之相應,雙方約定時期,共同進軍。卻不料嘉州叛賊中有人深通兵法,直接放棄了州城,退入山中,段文振作爲周法尚的副帥,前部行軍總管,立功心切,提前出動,逼得楊武通也只能在監軍萬智光的一再催促下,強行進入嘉州的深山老林裡。”
王世充的心猛地一沉:“萬智光?怪不得會完蛋,原來碰到這位了。”
李靖有些意外:“行滿認識此人?”
王世充想起五年前寧州征伐時與萬智光打過的交道,長嘆一聲:“此人是蜀王的近侍,全無才能,又好大喜功,上次跟着我們大軍時就喜歡妄議軍機,虧得被史元帥頂住了,這回楊將軍還是被他所害啊。”
李靖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山獠先是在東邊設伏,痛擊了段文振,段文振軍出師不利,被迫後撤,而孤軍深入的楊武通被十幾萬蠻軍包圍,一路血戰,轉戰三百多裡,最後還是被團團圍住,楊將軍派親兵掩護了監軍萬智光突圍,而自己卻壯烈戰死了,聽說死後,那些山獠們恨極也怕極了多次率兵圍剿他們的楊將軍,竟然把楊將軍的屍體分而食之。”
王世充聽得臉色一變,氣得一拍桌子:“山獠可惡,萬智光該死!”他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雖然與楊武通只是五年前短暫地合作過幾個月,雖然明知楊素就是希望利用楊武通之死來打擊楊秀,可沒有想到這樣的結局竟然會來得如此之快,想到楊武通的慷慨豪邁,他的心中一陣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