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李保兒的轉身向後,那幾個隨從也都一路跟了過去,史萬歲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神情輕鬆自如,而嘴角邊卻掛着一絲冷笑,一旁的楊武通並不知道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湊到史萬歲身邊,低聲道:“元帥,就讓他這麼查?只怕萬一。。”
史萬歲那凌厲的眼神一下子看向了楊武通:“萬一什麼?”
楊武通的聲音壓得更低了:“這廝有備而來,應該是接到了消息,不然他這樣一個奴婢,借他十個膽也不敢在這裡公然損害元帥的清譽,末將是怕萬一他查到些什麼,元帥可就被動了。”
史萬歲哈哈一笑,聲音大得足以讓在場的每個人,甚至讓正在向祭壇下走的李保兒都聽得清清楚楚:“我史萬歲一心爲國,行得端坐得正,有些小人以爲能抓住我史萬歲的把柄,那是做夢!今天本帥就讓他在這裡查個夠,若是查不出什麼,哼哼!待會讓你們知道本帥不是好欺負的!”
李保兒的腳步略微停了一下,還是繼續向前,史萬歲一揮手,張須陀帶着守衛祭壇的百餘名親兵護衛迅速地跟了上去,而史萬歲則鎮定自若地坐回到馬紮上,楊武通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退回到自己的行列。
在場的將軍們個個沉默不語,面色凝重,心中各打小算盤,象楊武通,魚俱羅等跟隨史萬歲追擊過爨翫兄弟的將軍們,都知道史萬歲受賄縱敵的事情,在給史萬歲捏着一把汗的同時。也開始盤算起一會兒若是給查出金子。自己該用什麼說法把自己洗清了。
而萬智光則一直得意洋洋地擡着頭。這些天來他也每天偷偷地派人去觀察中軍輜重車隊裡的那些大鐵箱子,他很清楚,史萬歲每天都會把那些大鐵箱子搬來搬去,換車運送,可是那些鐵箱子份量沉重,不管搬到哪輛車上,都會留下深深的車印子,剛纔他在李保兒的隨從裡看到了捧尚方寶劍的那名隨從。正是自己派去送密信的楊小四,這說明密信一定是準確地誤地送到了蜀王的手裡。
萬智光在信中說得清清楚楚,那些裝了黃金鐵箱的大車明顯比其他車子要沉重許多,一定能通過檢測車輪印的方法來查出那些裝黃金的箱子,雖然這幾年李保兒一直在和自己爭寵,可是現在查出這些黃金纔是頭等大事,事後論起功來,舉報黃金的自己肯定是要比按自己密信中的辦法查出黃金的李保兒功勞更大。
萬智光在心中打着自己的小九九,臉上的表情也漸漸地開始得意起來,甚至沒有注意到衆將有意無意射向自己的那些憤怒的目光。史萬歲倒是穩如泰山,從在胡牀之上。也不看萬智光一眼,微閉雙目,似是胸有成竹。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日頭也從李保兒等人剛來時的那九十點鐘的巳時位置,移到了下午兩三點鐘時未時末的位置,萬智光開始覺得事情有些不妙,查幾個鐵箱子怎麼會要這麼長時間?該不會是史萬歲惱羞成怒,讓那個親信張須陀直接殺人滅口了吧,萬智光想着想着,額頭上開始漸漸地冒汗,開始想起脫身之計了。
史萬歲突然睜開了雙眼,看向了已經汗出如漿的萬智光,笑道:“萬參軍,今天很熱嗎?怎麼出這麼多汗?”
萬智光一邊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擦着滿頭的汗水,一邊心不在焉地回道:“這寧州氣候又悶又熱,末將極不適應,讓史元帥見笑了!”
史萬歲微微一笑:“哦?可是我們所處的祭壇是在瀘水邊上,並不是在到處是瘴毒酷癘的深山密林裡,在水邊還是有着水氣,並沒有那麼悶熱,你看各位將軍都不象你這樣出汗呀,還是萬參軍有什麼事情比較着急呢?”
萬智光強顏笑道:“史元帥,您也知道末將是蜀王殿下派來的,可是南征以來,一直奉元帥的軍令行事,並未有擾亂大軍之事,李保兒一向仗着蜀王殿下的寵信,目中無人,即使在成都的蜀王府內也是囂張得緊,這回得了蜀王的密令,更是拿着雞毛當令箭,此人的所做所爲,與末將實無關係,還請史元帥明鑑!”
萬智光現在更加地確定李保兒可能是查出了黃金後給黑了,現在先把自己洗乾淨,保命要緊,好漢不吃眼前虧嘛!
史萬歲冷冷地“哼”了一聲:“李保兒當衆污衊本帥趁着打仗中飽私囊,爲示本帥的清白,本帥開放軍營,任其搜索,若是查不出黃金,那本帥也會按軍法行事!萬參軍,你也是蜀王殿下派來的,到時候還請你作個見證!”
萬智光的腦子一下子“轟”地一響:不會吧,難道史萬歲連夜轉移了那些黃金?不可能啊!自己的人天天都盯着那些箱子搬來搬去,怎麼可能出錯呢?
正當萬智光還在眼珠子亂轉,胡思亂想的時候,卻聽到祭壇之下一陣腳步聲,扭頭一看,卻只見張須陀一手扶劍,擡頭挺胸,英氣勃勃地昂首闊步地走上臺來,而在他身後低着頭,象個做錯事的僕役一樣亦步亦趨跟着的,則是幾個時辰前還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李保兒,他身後的幾個隨從也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
張須陀一撩大紅戰袍,走到史萬歲的面前,抱拳朗聲道:“回大帥,末將護衛蜀王殿下使者搜查了整個大營,現在特回來向您覆命!”
史萬歲滿意地點了點頭,轉向了在一邊低頭不語的李保兒:“李公公,在史某的軍營之中,可曾查出些什麼沒有?”
李保兒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史元帥的軍中,並無傳言中所說的黃金!”
史萬歲的臉色突然一沉:“李保兒,你仗着尚方寶劍,在我軍中當着將士的面,污衊本帥私吞黃金,當時本帥就說過,如果查不到黃金,你就一定要付出代價,現在尚方寶劍也救不了你!來人,給我把此人拿下,就地正法!”
張須陀一揮手,早已經守候在一邊的幾個剽悍武士紛紛上前,把李保兒按住了雙臂,象抓小雞兒似地摁倒在地。這一下嚇得李保兒三魂出竅,高聲叫道:“史元帥,奴婢只是奉命行事,不關奴婢的事啊!”
史萬歲怒道:“奉命行事?李保兒,你向蜀王殿下進饞言,誣衊本帥私吞黃金,騙來尚方寶劍搜查本帥的大營,你這侮辱的不是本帥一個人,而是我徵南的全體將士,不斬你難懈我全體將士之恨!”一邊的衆將也都齊聲喝道:“梟!”
李保兒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大叫道:“史元帥,千萬別誤會,奴婢真是奉命行事,密告蜀王殿下,說是您軍中有黃金的,正是參軍萬智光!而給蜀王傳信的,就是小人的隨從楊小四!大帥若是不信,一問便知!”
史萬歲的嘴角勾了勾,轉向了呆立一邊,早已經面無人色的萬智光:“萬參軍,此人所言,是否屬實?”
還不待萬智光答話,李保兒身後的楊小四“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史元帥饒命,小人乃是萬參軍的親信護衛,密信就是萬參軍要小人交給蜀王的,信中所言何事小人不清楚,但送信之事乃是事實!”
史萬歲的眼神冷厲如寒芒,指着楊小四,對一邊在不停發抖的萬智光厲聲問道:“萬參軍,你剛纔還說在本帥軍中,嚴守軍法,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