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後,味縣城外那塊方圓十餘里的平原上,隋軍和烏白兩族的蠻夷已經各自安營紮寨,兩軍之間的營地間隔開了七八里,不停地有騎着矮腳西南馬的兩軍斥候來回打探,時不時地兩邊的偵察騎兵們還會用弓箭對射一番,隋軍的騎手們顯然佔了上風,屢屢將敵軍的斥候射落馬下,然後衝上去割下首級,掛在自己的馬脖子下面,然後牽着敵軍的馬匹,打着唿哨得意地奔回。
王世充站在大營柵欄邊的崗樓上,面沉如水,看着對面數十里的連營,以及一隊隊蠻兵士兵在營前耀武揚威式的挑釁舉動,若有所思。
隋朝大軍是今天清晨到達這裡的,八月流火,這寧州的夏天格外地炎熱,隋軍先頭部隊的這一萬關中兵,這一路可是吃了不少苦,中暑昏迷的也爲數不少,幸虧王世充早有準備,一路上備足了水,又用上了安遂玉教給自己的製冰之法。
這一路上都是三千餘精銳在前開路,五千蜀兵跟進拓寬道路,從密林中砍出一條大道,而七千主力在後面帶着輜重跟進,晝伏夜出,白天炎熱時則找林蔭處休息,並把冰塊桶埋在地下的臨時地洞中,而夜晚則抓緊趕路,並用冰塊爲前方中暑的士兵們去暑降溫。
這些得力的舉措把部隊的非戰鬥減員降到了最少,加上這次麥鐵杖帶了百餘名嶺南出身的親兵護衛,熟悉瘴氣毒癘的形狀,在這密林之中教授了士兵許多躲避瘴癘的方法。除了有一次一百餘名蜀兵因爲貪涼睡到了一片鳥獸絕跡的密林。在清晨時分中了附近惡泉散發的毒氣。大半中毒身亡外,這次南征死於意外的非戰鬥減員,恐怕是歷次中原軍隊徵南時的最低。
一個月來的戰鬥,隋軍兵鋒極銳,士氣高昂,每攻破一個蠻部,史萬歲便把所有擄獲的女子任由軍士們奸-淫,而所有被捉到的族人也全部被計算成俘虜。平均分配給每個前鋒營的士兵,至於六詔部落的黃金和牲畜,更是被拿出來一半犒賞了先鋒部隊的將士,另一半讓後面鋪路的蜀兵們均分。
這種舉措大大地刺激了前鋒部隊和開路部隊的積極性,一萬關中部隊個個搶着要到前鋒營去,建功立業的事情太遙遠,有女人玩,有金子分,這可是眼前實打實的好處,爲了這些。士兵們都保持着野獸一樣的飢渴和戰鬥力,一切擋着自己發財建功道路的蠻人。通通管殺不管埋,而史萬歲恰到好處地三天一次前鋒營輪換,也讓關中將士們人人有立功發財的份,至於搶多搶少,那就看自己本事了。
王世充這次跟着史萬歲,才知道爲什麼他被稱爲名將,跟前幾次朝廷征討江南和嶺南時那支還算得上仁義之師的部隊相比,史萬歲用兵既狠又毒,但他不象楊素那樣對自己人狠,使過不使功,而是大方地給部下們各種好處,卻又把黃金記在每個人名下後交給後軍統一保管。
這就杜絕了有的士兵拿了錢後就不想出力,想要保命取錢的念頭,只有不停地前進,戰鬥,最後凱旋而歸時,這些錢纔會給每個士兵拿到,至於現在,只是看上去美好而已。
在這寧州的化外之地,史萬歲用最原始的**驅使着士兵,讓他們暴發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戰鬥力,就連那些瘦弱矮小的蜀兵,也個個都跟山老虎一樣,矯健勇猛,比起剛出徵時那種一步三停磨洋工的樣子,要強了太多。
王世充最早見到史萬歲這種用兵時,還勸過他要行仁義,卻被史萬歲冷冷的一句“爲將者,保護自己將士們的生命,打贏戰爭纔是最大的仁義,至於叛軍,這就是他們要付出的代價!”給頂回,原先王世充還擔心史萬歲的這種行動會給萬智光抓小辮子,可是這一路下來他把萬智光也喂得挺飽,前後加起來有十幾斤的黃金了,足夠讓他兩眼放金光。
沿途的補給點,史萬歲都是留下蜀兵守衛,每隔三五十里的泉水處就留下千餘蜀兵築寨而守,前方的傷兵和病員都會運向後方的補給站,而那些實在站不起身的士兵們給用大車運回時,表情都象是死了老子娘一樣地痛苦,深深地爲自己錯過這次發財的好機會而懊惱。
一個月下來,從大渡河,蜻蛉川過來,已經深入蠻荒七百多裡,大小戰鬥數十次,據險而守的六詔等部落被擊破了有上百個,斬首三千,俘虜三四萬人,這已經是個不小的勝利了,只是這些之前的勝利,比起消滅現在對面那十餘萬白蠻黑蠻聯軍,實在是不值一提。
老實說,王世充今天剛剛看到對方這陣勢時,也小小地吃了一驚,他沒有料到這些蠻兵在屢敗之餘,還能湊出這麼多部隊來,而且敵軍的前方大營中的部隊,看起來明顯和這一路之上碰到的白蠻部隊不太一樣,幾乎是衣不蔽體,肌肉發達,滿身都是刺青,透出一股原始的血性與剽悍。
王世充的腳下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王將軍,史大帥升帳議事了,請你現在過去。”
王世充低頭一看,正是張須陀,這一路上,此人倒是個另類,帶着一個三百人的小隊,輕裝利刃,皮甲防身,專門在大軍兩側的草叢和樹林裡搜索敵軍的伏兵,此人外表粗獷,但心思極細,蠻人的伏兵無一次能逃脫他的眼睛,正面作戰被殺的蠻兵其實並不算多,往往一觸即潰,但逃散後躲起來打伏擊的倒是有不少,被這張須陀擒殺的就有七八百人。
而且張須陀爲人周正,治軍嚴明,嚴禁部下跟別的部隊一樣去奸-淫那些俘獲的蠻族女人,雖然這一點讓有些人對他頗有微詞,但衝着跟他有遠遠高於其他部隊的斬獲數,還是沒有人傻到退出這支掃蕩部隊,畢竟爽了下半身只是一時,人頭數纔是自己回去論功時能升官發財的最直接依據。
王世充從高臺上一躍而下,這次出征寧州,他一路上也拋棄了沉重的鎖甲,而是換上了輕便的皮甲,即使這樣,也是汗出如漿,不停地需要喝水來保證體內的水份,好在這次全軍一路帶了充足的水,前方又派出精銳的斥候打探,只是看這架式,明天就會決戰了,到時候還是得把該死的鎖甲穿起來,畢竟上了戰場,命纔是最重要的。
王世充看了一眼穿着整整齊齊魚鱗鎖甲的張須陀,笑道:“張都督,這麼熱的天,你還穿着這麼多,就不怕給熱得中暑嗎?”
張須陀不動聲色地回道:“王將軍,我是隨時要準備戰鬥的,我軍強過南蠻之處,就在於甲兵犀利,沒了這護甲,可能我前些天的一次戰鬥中就會給蠻夷的吹箭射中皮膚,這會兒也不會在這裡跟您說話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對面的蠻兵連營,心中一動,問道:“張都督,你看蠻兵這營地,這些士兵戰意如何,這些天你跟他們多次交手,應該清楚。”
張須陀仔細地看了兩眼,搖了搖頭:“這些士兵不是我最近碰到的那些蠻兵,他們的戰鬥力要強上許多,那些白蠻士兵已經見我軍即膽寒,看到就要逃,而這些人的眼裡,卻是戰意滿滿,鬥志高昂,可能是因爲沒有和我軍交過手的原因吧。”
王世充笑道:“你的意思是,這些人不是白蠻,而是烏蠻士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