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舉的聲音如豺狼夜嚎,說不出的刺耳難受,王華強自己的嗓子其實也有點粗,但是聽到他的這種十足的豺聲,仍然很難適應:“王華強,就是看在朋友的份上,才讓你這麼多年都只抽一成,現在給別的商隊都在提價,你也看到了,我手下的人也越來越多,這金城內外足有三四千人靠我吃飯,你現在生意做這麼大,多分一點給我的兄弟,也不過份吧。”
王華強冷冷地說道:“你收買拉攏劉長水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你要漲價,也可以好好跟我談,但爲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你應該清楚,我王華強最不喜歡給人強迫了做事。”
薛舉的眼中兇光一閃:“我這幾年不斷地通過劉長水來找你,你一直不肯來金城跟我談這生意上的事,現在還要反過來怪我用強?”
王華強微微一笑:“薛兄,你只需要在這金城呆着就行,我王華強可是要天南地北地跑,去一趟嶺南就要大半年,去一趟江南也要半年,更不用說去突厥了,你應該也知道前幾年我在姑臧那裡出了些事情,隴西一帶的店鋪幾乎全完了,也就是兩年前才慢慢恢復的,你當我有多少時間來走隴西這條線?”
薛舉一動不動地盯着王華強:“好,就算你說的有理,你忙,你有事,現在你人在金城了,你不肯來見我,還要連夜出城,難道你人到了金城,也忙得連見我一面的時間都沒有?”
王華強平靜地說道:“剛纔我就解釋過了,我這樣做只是測試一下你是不是已經收買了劉長水。看你這一身打扮。只怕是怕我連夜出城。所以才帶兵追趕的吧。”
薛舉冷冷地說道:“你小子一向滑頭得緊。我怕你又玩個金蟬脫殼,不得不防,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只要到了我金城的地面上,你就別想再跑了。就是你連夜出城,我也能把你給抓到。”
王華強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表情:“這麼說來,我現在已經是你的階下囚了?老朋友?”
薛舉收起了笑容,神情變得可怕起來:“王華強。你一再地愚弄我,輕視我,把我當成一個有勇無謀的匹夫,你以爲我現在還和當年的愣頭青一樣,可以任你擺佈嗎?一成五的抽成,今天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他一邊說着,一邊從懷中掏出了一份契約,直接扔在了王華強的面前。
王華強看都沒看這契約一眼,笑了起來:“答應如何。不答應又如何?”
薛舉的聲音中透出一股殺氣:“答應的話,我們繼續做朋友。不答應的話,哼哼,是想當饅頭餡還是想當乾肉條,可以最後再讓你選一次。”
王華強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薛舉,不是我說你,過了這麼多年,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難怪這十年下來還是在金城這裡打轉,雖然勢力擴大了一點,但向西進不了秦州,向東進不了關中,再讓你折騰二十年,也還就是這鳥樣。”
薛舉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吼了起來:“王華強,你他孃的啥時候了還在這裡賣弄嘴皮子,你有本事今天怎麼就成了我的階下囚了呢?哼,告訴你,你別以爲在這裡假籤個契約回去就可以不認賬了,你看清楚了,我這次可是以蘭州刺史的公文給你的,以後我要恢復這金城周邊的哨卡,你的那些錢,是交給朝廷的稅,一文錢也別想少!”
王華強微微一笑:“能想到這個合法的官稅路子了啊,有長進,只是我想問你一下,你有什麼本事,有什麼權力可以在這金城一地,抽出三成的稅來?朝廷的稅卡最多也就是百里一設,一卡抽八釐到一分不等的稅,就是從大興到姑臧,兩三千里的地也不過是二三十個稅卡,你倒好,金城這三百里之地就能設二十個?”
薛舉微微一愣,轉而沉聲喝道:“這事不要你操心,我自有辦法,你只要回答是籤還不是籤就行。”
王華強笑着搖了搖頭:“再回到剛纔的那個問題,你說我如果不籤,就要把我做成饅頭餡或者是人肉乾,請問誰給了你權力做這種事?我王華強可不是你去剿滅的馬匪,我可是堂堂的朝廷五品儀同,比你這小小的金城都督大了不知道多少,就你也能殺我?”
薛舉的眼中兇光大盛,一下子站起了身,惡狠狠地吼道:“姓王的,你別以爲老子不敢動手,我官是不如你大,但這金城地頭上,我說了算,誰知道你來過金城?直接讓你人間蒸發,一點問題都沒有。”
王華強也收起了笑容,油燈的照耀下,臉上閃過一絲陰冷的表情:“薛舉,你是不是真的以爲我會傻到不做任何預防,就來你的地盤?”
薛舉微微一愣,轉而強硬地說道:“你有了預防又能如何,現在我在這裡要弄死你,那就跟殺一隻雞沒兩樣,你的預防措施又能救得了你嗎?”
他說到這裡,看了一眼窗外,笑了起來:“你帶來的麥鐵杖雖然不錯,但我自信還能對付得了他,加上我這裡有成百上千的精兵猛將,你們兩個人就想逃出生天?那是做夢。”
王華強搖了搖頭:“薛舉,你在這裡當然是可以殺了我,但殺了我你有什麼好處呢?我的那些商鋪你根本不可能得到,相反你要賠上全族人的性命來爲我殉葬,你覺得值得嗎?”
薛舉的嘴角抽了抽:“你胡說些什麼,我在這裡黑了你,還要滅九族?開什麼玩笑,我現在一巴掌拍死你,又有誰能知道?哈哈哈哈。”
王華強平靜地說道:“我來之前就已經作好了安排,薛舉,你可別忘了,十一年前,就在這個客棧裡,你跟我商量過什麼!”
薛舉的身子猛地一震,渾身的甲葉子撞得叮噹作響,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恐,斷然喝道:“王華強,你什麼意思,那件事情你還提什麼?!”
王華強哈哈一笑,他和薛舉的思路都回到了十一年前:
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嗚嗚的風聲吹得窗洞上木板呯然作響,隨着木板不時地被外面的狂風吹起,冰冷的雨絲不時地鑽進房間,狠狠地打在相對而坐的王華強和薛舉那兩張年輕稚嫩的臉上,王華強剛走完了去姑臧的生意,回途中路過金城,在這平順客棧里約了薛舉一敘。
桌上放着兩壇酒,地上還有三個空酒罈,薛舉已經喝得有八分醉了,一仰頭,把面前的一碗酒一飲而盡,嘴裡噴着重重的酒氣,面目猙獰,恨恨地說道:“華強,你他孃的給我找的好老婆,現在老子天天受這婆娘的鳥氣。”
王華強的眼中碧芒一閃,幫着薛舉繼續把面前的酒碗滿上,淡淡地說道:“哦?鞠姑娘又怎麼惹着你了?你武藝比她強,現在又做了軍官,她還能欺負到你嗎?”
薛舉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濺得面前碗裡酒水四溢:“這臭婆娘仗着她爹現在當了城裡的車騎將軍,老子也在他爹手下聽差辦事,現在騎老子頭上拉屎撒尿,孃的,還要老子天天給她洗腳捶背,老子活這麼大都沒受過這鳥氣。”
王華強微微一笑:“原來是這事,夫妻牀頭打架牀尾和嘛,鞠姑娘畢竟以前出生草莽,不太懂禮數,以後慢慢會好起來的。”
薛舉抓起面前的酒碗,又是一碗酒下肚,狠狠地把碗向着桌上一磕:“好個屁,土匪頭子教出來的土匪婆娘,一輩子也不會改,孃的,只要沙漫天一直在金城當這車騎將軍,老子一輩子也就得忍着。”
王華強的嘴角邊勾出一絲邪惡的笑意:“薛兄,華強有個辦法,能讓你徹底解脫,就看你敢不敢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