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州,五鳳宮。
自從一年前竇建德攻陷此處後,把都城從樂壽遷到了這裡,在新營建的宮城城頭,竇建德一身黑色的蟒袍,戴着綹冕,腰間挎着長劍,舉手投足間,一副帝王氣度,不怒自威,宮城內外,數不清的工匠與軍事正在忙碌着,修建着這座新建的城池,好一派繁忙的景象。
竇建德的心情顯然很好,他扭頭看着身邊的魏徵,笑道:“魏先生,次分手時,孤曾經說過,下次先生再來時,會看到孤的新都城,怎麼樣,孤沒有食言吧。你看這洺州城,跟東都起來,如何呢?”
魏徵神色平靜,搖了搖頭:“在這飽經戰亂的河北之地,洺州城算得是一等一的豪華富麗了,但跟東都可沒的,差遠了。”
竇建德的臉閃過一絲不滿之色,欲言又止,魏徵卻突然微笑道:“其實跟東都差遠了,是大王的福份,楊廣是因爲大修宮殿,搞得天下民怨沸騰,最後羣起而反之,這個教訓離現在還不遠,大王如果真把這洺州修得跟東都一樣,那河北的人力民力,又怎麼可能承受得起呢?”
竇建德哈哈一笑,拍了拍魏徵的肩膀:“還是魏先生會說話,不動聲色地能諫人,靠山王有你相助,想必也改正了許多自己不注意的事吧。”
魏徵笑着搖了搖頭:“我家主公英明睿智,又怎麼需要我多提醒呢,倒是他一直提醒我去彌補一些沒做好的事。如這次,在下再次出使大夏,是爲了把前次沒做好的事情,加以彌補的。”
竇建德輕輕地“哦”了一聲:“魏先生前次有什麼事情沒做好呢?”
魏徵輕輕地嘆了口氣:“都怪在下一時急躁,慫恿大王去跟李唐開戰,奪了他那山東之地,本以爲是爲了大王考慮,趁着劉武周和李唐在幷州大戰之時,趁機開疆擴土,甚至想辦法攻入幷州,分一杯羹,可沒有想到,李唐居然這麼快打敗了劉武周,盡得幷州之地。”
“如此一來,等於是在下給大王出了個餿主意,讓大王結怨李唐,這麼快要面對如此強敵。更有甚者,大王只怕會以爲這是在下受了我家主公的指使,故意挑起大夏與李唐之戰,好坐收漁利。現在劉武周已敗,李唐的兵鋒直指大王,皆是在下之罪也!”
“還請大王把在下交出去,連同那奪取的李唐山東州郡,還有俘虜的親王,公主,將領們,都還給李淵,只有這樣,大概才能平息他的憤怒,使他那無敵天下,連滅薛仁杲和劉武周的關勁旅,不至於壓向大王這裡。如此,大王才能保這河北一方百姓,免受戰火塗炭啊。”
竇建德的臉色一變,冷冷地說道:“魏先生,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以爲孤怕了李唐,要獻地求和了?”
魏徵搖了搖頭:“大王英明神武,乃是一代人傑,可越是這樣,越是要懂得隱忍,現在夏弱而唐強,即使您趁着李唐主力在幷州作戰的時候,奪取了山東之地,但仍然無法改變這個事實,而且李唐在幽州又收降了羅藝,現在大王是兩面受敵,如果這時候爲了爭一口氣,跟李唐起了全面衝突,那隻怕多半是要吃虧的,您打下今天的江山基業實在不容易,沒必要爲了在下的一個錯誤建議,而冒這樣大的風險,還是把我交出去吧,算山東打下來的州郡不交出去,只要有我這個罪魁禍首在,也可向李唐交代了。”
竇建德冷笑道:“你又不是我竇建德的臣子,你的這個建議,並不是臣子對主的獻策,我要是交你出去,在天下人面前失了尊嚴不說,對靠山王,也是根本無法交代。”
魏徵嘆了口氣:“實不相瞞,夏王,我家主公現在的情況也很不樂觀,原各地的州郡,很多還是投降了李淵,或者是名義歸順我家主公,卻行自立之實。原征戰多年,民生殘敗,現在我家主公的精力是要放在罷兵歸農,重新恢復生產,抽不出大軍來支援大王。雖然我家主公說了,他說夏王是聽了我們的話才和李唐對抗的,是我們的朋友,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幫他。”
“但主公越是這樣說,我這心裡越是難受,原的糧草已經給李密散了個乾淨,想要維持大軍和東都的百姓日常口糧,今年的耕作是無論如何不能耽誤的,這個時候如果跟李唐開戰,那是我家主公無法承受之重。所以思前想後,只有先把我這個禍首交出去,才能爲大隋和大夏兩家爭取時間了。”
竇建德搖了搖頭:“這種是較勁的時候,你退一尺,敵進一丈,李唐現在也很困難,他們連續作戰,主力極爲疲勞,如果真的是得勝之師一鼓作氣,早打過來了,現在不攻,那說明他們也沒有取勝的把握。所以我們沒有必要怕他,李唐若是進攻我們一家,另一家則可以全力攻擊,他也難敵我們兩家合力,畢竟,我竇建德不是薛仁杲,你家王世充也不是劉武周。”
魏徵勾了勾嘴角:“可話雖如此,但是如果一旦打起仗來,夏王這幾年在河北的休養生息,恢復生產,可能毀於一旦。李唐也沒有退路,如果這麼把州郡白白地送給夏王,那也無顏面對天下人。而夏王辛苦打下的地盤,更是不可能輕易地放棄,不然也會寒了將士們的心,唉,現在是兩難啊。”
竇建德的眼光芒閃閃:“李唐收留羅藝,封他爲燕王的時候,孤知道跟他們終將有一戰了,所做的一切,也是爲這一戰而準備,並不是你魏先生幾句話能左右的。”
“只不過,孤確實沒有想到李唐能這麼快消滅了劉武周,本來孤想着先收山東之地,再揮軍北直接消滅羅藝,到時候孤盡有河北之地,可以北連突厥,從多個方向越太行山西進,進入幷州。”
“那個夏縣本來也有孤的人在裡面挑唆,這纔會復叛李唐,可惜被李世民這個屠夫給屠城了,想必也知道了孤的舉動。現在基本是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和李唐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