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士信死死地盯着面前不到三百步的地方,費青奴的部下正如一股碧潮,涌向了洛水方向,他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手裡緊緊地握住了槊杆,低聲對着身邊的單雄信說道:“老單,這機會太好了,咱們若是衝出去,一定可以攔腰截斷綠臉鬼,他不死也得殘廢,我看,衝吧。”
單雄信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不可因小失大,魏公說得清楚,這綠臉不過是個用來探路的誘餌,你看之前他攻城也就是做做樣子,現在攻城不成,乾脆就轉回去洛水那裡攻寨,就是要引出我軍的騎兵伏兵,咱們現在出去,是可以消滅他這幾千人,可是後面的王老邪,就抓不到了呀。”
羅士信恨恨地說道:“可是王老邪在不在都很難說啊,這只是魏公的推斷,並不一定是事實啊。你看,魏公自己都撤了,這不就證明他可能也意識到自己的判斷有誤嗎?”
單雄信笑道:“魏公用兵,神鬼莫測,豈是我等所知?你怎麼知道他這是誘敵還是去馳援呢?也許,魏公就是故意要做出動向,裝着去援救大寨,引這費青奴上鉤呢。費青奴這幾千騎兵是對付不了魏公的,可是王老邪的大軍,就會過來了,我等還是不要破壞了魏公的計劃。”
羅士信咬了咬牙,雙眼圓睜,死死地盯着費青奴的部隊,嘆了口氣:“可我總覺得,他們不是什麼來誘敵探路的,而是佯動的部隊,掩護王老邪正面強突洛水,魏公這回,只怕是要失算了。:
單雄信笑而不語,看着最後的一隊青甲騎兵馳過了樹林,而大片的煙塵,已經去了三四里外,他勾了勾嘴角,說道:“大羅啊,咱們得相信魏公,事實證明,他一向是算無遺策的,王老邪要跟他鬥智鬥通,還差了不少,現在魏公又沒有新的命令傳來,我們只能觀望,再說了,三郎不是已經先過去了嗎,若是有別的消息,他也會告訴我們的,咱們就靜觀其變好了。”
羅士信不甘心地嘆了口氣,座下的戰馬一陣搖頭吐氣,正迎合着他那顆燥動不止的心。突然,一騎自北方而來,瞬間就鑽入了營中,十餘名精悍的騎士連忙迎上前去,舉槊相對,而來人的背上插着幾面靠旗,滿頭大汗,連聲道:“別誤會,我是來傳令的。”
單雄信的眉頭一皺,沉聲道:“你從何而來,傳誰的令?”
那名傳令兵從懷中摸出了一塊令牌,交給了單雄信,單雄信與羅士信共視一眼,點了點頭:“這是魏公的令牌,他有新的帥令嗎?”
那傳令兵說道:“魏公有令,敵軍費青奴所部乃是疑兵,王世充的真正目的是正面盡攻,要二位將軍盡撤這林中伏兵,速速趕去救援大寨。”
羅士信大叫一聲,恨恨地一擊馬鞍,說道:“我說的吧,這回上了王老邪的當了,你這命令怎麼來得這麼慢?!費青奴的敵騎都已經過去了!”
那傳令兵哭喪着臉,一臉委屈:“小的來傳令時碰到了敵軍騎兵,只能繞小路而行,差點都過不來了。”
單雄信勾了勾嘴角,說道:“好了,你下去吧。事不宜遲,大羅,你率部先行,我在你後面接應,咱們就追擊費青奴好了。”
羅士信點了點頭,躍馬而出,四千餘鐵甲騎兵,緊隨其後,急追費青奴而去。
最後一個羅部騎兵已經馳出林間約百步,扮成小兵的劉黑闥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單雄信的身邊,微微一笑:“看來這回主公得手了,成功地騙過了李密,不過老費又頭腦發熱了,差點壞事,要不是老單你的阻止,只怕這會兒他已經完蛋啦。”
單雄信微微一笑:“其實就算羅士信伏擊老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裡並不是主要戰場,能拖住李密救援的速度,纔是關鍵,今天李密這樣給來回調動,已經跑了六七十里路了,也是人困馬乏,這時候想要再戰,可沒這麼容易,看來你我回歸主公那裡的時機,快要到了。”
劉黑闥笑道:“那現在我們怎麼辦,要不要給主公再加最後一把火?”
單雄信的嘴角邊勾起一絲得意的笑容:“這是自然,咱們不做別的,就是慢慢跟着羅士信,他現在的眼裡只有老費,必不防我,等他對老費動手時,咱們再突然從背後襲擊,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幹掉羅士信後,咱們和老費合兵共擊李密,親手取下這賊子的首級,也算是對我們迴歸主公的大禮。”
劉黑闥哈哈一笑:“黑闥願爲先鋒。”
單雄信一擺手:“不,這回我親自領兵在前,身在敵營這麼久了,你也得讓我殺個痛快吧!”
徐世衝已經滿頭大汗,臉上盡是煙火之色,黑一道白一道的,他的雙眼通紅,抽出寶劍,不停地呼喝督戰,在他面前三百步左右的地方,柵欄一線,兩邊的士兵已經長兵相接,那道外壕早在十幾分鍾前就給全部填平了,重裝淮南長槊步兵列陣而前,在張公謹的帶領下,與柵欄內的瓦崗軍長矛手互捅,無論是裝備還是士氣上,淮南兵都佔了絕對的優勢,若不是有木柵爲阻,這會兒他們早就衝殺進來了。
一些瓦崗軍士已經開始顫抖,後退,對面的那幾千名戴着面當的隋軍重裝步兵,如同一個個鐵面死神一樣,兩眼之中光芒閃閃,盡是殺意,他們的手中長槊,與普通的木杆步槊不同,槊杆多是鐵製,對刺起來無論是力量還是準度都要強了許多,若不是很多槊被這些密集的柵欄所阻,只怕瓦崗軍的傷亡還要多出數倍。
饒是如此,一線的瓦崗軍槊手也給刺死了至少一千多人,整個沿柵一線,屍橫遍野,傷員們在地上輾轉哀號,血流遍地,震動着其他人的心靈,讓他們一個個魂飛魄散,連手上揮動攢刺撥擊的木槊,也不太聽使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