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微微一笑,說道:“父帥可能有所不知吧,這個任瑰,他最恨的人不是隋朝皇帝,而是王世充。”
李淵微微一愣:“王世充?任瑰不是南陳大將任蠻奴的侄子嗎,他跟王世充又有什麼仇怨?莫非,當年王世充隨軍滅南陳時,兩人結過仇?”
李世民搖了搖頭:“不是滅南陳的時候結的仇,而是嶺南蠻夷王仲宣,在陳朝剛剛滅亡,隋軍大軍班師返回北方時,趁機作亂,而任瑰當時作爲嶺南少數的漢人貴族,也投奔了王仲宣,當了他的軍師,甚至還幫王仲宣設計埋伏,擊殺了當時隋朝的廣州總管,襄陽郡公韋光,把大將慕容三藏給圍困在廣州城內,幾乎全殲呢。”
李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這還是幾百年來,第一次有中原的大將給嶺南蠻夷所殺呢,所以朝廷當時很震怒,特地派了大將王世積率重兵進討,但是走到湘州那裡,就大軍感染了瘟疫,被迫退回,反倒是本沒有報多大希望的嶺南地區安撫大使裴世矩,在王世充的幫助下,就地募集了一批南陳老兵,聯合嶺南的冼夫人等忠於大隋的當地蠻族武裝,一舉平叛成功,這也是裴世矩飛黃騰達的,我居然疏忽了王世充也參與此戰。”
李世民微微一笑:“嶺南平定作戰,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戰,跟當時楊素平定江南叛亂相比,若不是韋光被打死,幾乎不值一提,王世充在此戰中的表現,其實非常出色,可謂兵法運用出神入化,雖然最後功勞全歸了裴世矩,但是嶺南平定之戰,可以說是王世充一力所爲,我在後來爲了研究王世充這個對手,纔開始打聽他以前打過的仗,想從他的戰例中看出他的用兵風格,這才意外地發現,他跟任瑰的這些過節。”
李淵點了點頭,說道:“任瑰當年反叛失敗後主動投降,居然受了招安,寬大處理,撿回了一條命,不過先皇曾經說過,任蠻奴一家都是反覆無常,野心勃勃,不可重用,所以此人雖然有軍政才能,但卻只能當縣一級的官員,這種人的怨念是最可怕的,因爲他們覺得自己不是沒有能力,一旦找到機會,就會瘋狂地報復隋朝,如任瑰,如祖君彥,莫不如此。包括象房玄齡,顏師古這些人,都是有才能,但官職不高的,這些人你要好好加以利用,他們是真心要反隋。”
李世民點了點頭:“謹遵父帥教誨,不過這任瑰最恨的還不是隋朝君主,而是當年打敗他的王世充,在他的內心深處,大概覺得自己原本可以割據一方,成爲嶺南之王,能象秦末趙佗那樣有個幾十年,上百年的基業,卻沒想到給王世充生生地破壞了,甚至他認爲他這一生的悲劇,都是王世充害的。”
“所以任瑰對王世充恨之入骨,他跟我說,王世充野心勃勃,絕不是忠臣,有機會一定會自立的,所以對他來說,當面的李密不是最大的威脅,而是我們,他是無論如何不會讓我們入關中的。”
“王世充甚至可能會放棄跟李密的作戰,率主力入關中攻擊我們的義軍,父帥,這個可能不是沒有,從王世充前幾次對我們直接動手來看,顯然是把我們當成了頭號敵人,所以我們必須要抓緊時間,趁着李密現在還能拖住王世充的時候,我們迅速地奪取關中,這樣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啊。”
李淵點了點頭:“這話聽起來沒什麼問題,但是任瑰畢竟來路可疑,並非我們的親信,他說的話不可全信,更不能把我軍的命運,完全寄託在此人身上,孫華跟他是什麼關係,怎麼認識的,我們現在都一無所知,而且孫華到現在並沒有接受秀寧的招安,也沒有主動派使者過來和我們聯繫,向我稱臣,到時候我們若是到了龍門渡口,孫華卻沒有船過來,那可就是兵臨絕境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這些都是後話了,孩兒只是分析了一個出龍門而不是蒲州渡口的可能,並沒有說一定要這樣做,進關中的渡口有多個,未必非要困死在一處,而且三姐(李秀寧在李淵的女兒中排第三,比李世民大)現在也有數萬精兵,到時候也會來接應我們的,未必非孫華不可。”
李淵咬了咬牙,說道:“你真的有把握引出宋老生決戰?”
李世民點了點頭:“至少有八成的把握,至於屈突通,孩兒可以用性命立軍令狀,一個月內,他絕不敢離開河東郡出擊的,但是如果我們這一退,只怕不到太原,軍士就會散去大半,以後再想出雀鼠谷,就難於登天了,即使是突厥軍隊,也不一定能迅速通過,到時候他們沒法進關中,可能會轉而吞併實力弱小的我們,就象西魏吞併蕭樑一樣,那時候我們最好的結局就是象蕭氏一樣當傀儡,隨時會給人弄死啊。”
李淵的眼中突然閃出一絲憤怒的神色:“我舉兵不是爲了換個主子的,二郎,你說的對,是我考慮不周,只是現在飛鷹傳書已經發出,怕是劉司馬已經在和始畢可汗商議出兵之事了,再要拒絕,只怕並非易事,這可如何是好?”
李世民微微一笑:“那還要請父帥繼續發一封信,叫劉司馬想辦法跟始畢可汗交涉,更改出動軍隊的規模,就說我們已經打到了霍邑,可以先試着用自己的力量攻克大興,以安中原人心,如果這時候突厥出兵,可能會適得其反。”
“所以先讓我們自己試一下,若是不利的話,再請始畢可汗發大兵,這一次嘛,就只要千餘援軍和戰馬即可。”
“當然,爲了不讓他們空手而來,我們可以把霍邑攻下後的府庫全都分給他們,我想這樣一來,突厥人不會有什麼怨言了。”
“始畢可汗不會爲了一個小小的霍邑出動本部精銳,最後多半還是康鞘利帶着康部的人來,讓劉文靜以各種辦法延緩他們進軍的速度,不讓他們實際打上仗,這事就算對付過去了。”
李淵哈哈一笑,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二郎,你的想法和爲父完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