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說到這裡,還不解怒,在桌上攤開了紙筆,磨起墨來,作勢要寫告狀,李世民長嘆一聲,緩緩地說道:“孩兒觀天時人事如此,這才冒死勸諫阿大,如果阿大執意要做隋朝的棟樑,那就把孩兒給交出去吧,以前的那些事情,孩兒就是死,也不會透露半個字的!”
李淵的嘴角勾了勾,擲筆於地,說道:“我又怎麼忍心去告發你呢,你是我的兒子,也是我現在最得力的助手,但是這種大事,不可妄議,我自有計較,你先退下吧。”
李世民行了個禮,轉身退下,李淵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心下煩躁,他突然高聲叫了起來:“來人,備馬,我要去裴宮監(裴寂,現在是晉陽宮監)那裡喝酒。”
晉陽宮,偏殿,燈火通明,可是大殿之上,卻是空空如也,樂工和舞姬們早已經退下,裴寂和李淵兩人,在這空空蕩蕩的大殿上,相對而坐,一杯接一杯地對飲着,卻是一言不發。
久久,李淵才擲杯於地,長嘆道:“唉,雁門也丟了,看起來劉武周和阿史那思摩隨時可能會打過來,我現在究竟該怎麼辦啊。”
裴寂微微一笑:“我聽說二郎最近一直在陰養死士,結交犯人,象是因爲失期不去遼東而坐牢的劉弘基,長孫順德等人,都是他的門客了,這些事情,好像王威和高君雅也有所耳聞,所以前一陣纔對主公的募兵請求,多加阻撓。”
李淵咬了咬牙,說道:“這小子越來越不象話了,今天居然直接跟我提,要我起兵造反,他也不看看現在的情況,北有劉武周,南有宋老生,屈突通和王世充的駐軍也對我虎視眈眈,這時候要是起兵,就是反賊,楊廣還在,這個大義的名分很重要,我是關隴世家,不是竇建德,劉武周這樣的草莽,如果背上這個污名,又有多少人肯跟隨我呢?”
“只怕到時候舉了大旗,也沒有多少人肯相隨,王世充到時候肯定是寧可放着李密不打,也要來消滅我,這是幷州,不是關中,我根本沒辦法迅速地擴張自己的勢力啊。”
裴寂點了點頭:“我能明白主公的憂慮,不過二郎的擔憂也有道理,如果劉武周南下,以現在太原的兵力,很難抵擋了,藉着這次招兵的機會,也許是一個揚旗自立的好時機,隋朝已失人心,你打着隋朝的旗號,未必能招來多少人,如果是舉義旗,安定天下,可能纔會有真正的英雄豪傑來投。”
李淵嘆了口氣:“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只不過,從雁門的陳孝意來看,隋朝還是有些忠臣良將的,河北山東之地受到楊廣的暴政最嚴重,民心不在隋朝一邊,還有中原地區因爲上次楊玄感之亂,被誅殺牽連了太多人,也是恨極了隋朝,這才能鬧成現在這樣,可是幷州之地,並沒有給楊廣太多禍害,外地的民衆逃難,也是在太原城外聚焦,人心向着朝廷,我若現在起事,勝負難料啊。”
裴寂微微一笑:“原來主公擔心的是這個,我有一計,可以讓您放心,只消旬日之內,就可以讓幷州人心,盡離隋室!”
李淵的雙眼一亮,連忙說道:“玄真(裴寂的字)有何良策,快快說來。”
裴寂笑道:“主公可以以楊廣的名義,下詔書,命令西河,太原,馬邑,雁門等地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的丁男全部集中到太原,然後東越太行,去涿郡集合,準備再次征伐高句麗!”
李淵先是一愣,轉而怒道:“玄真,你是喝多了麼?這是什麼狗屁不通的計劃?且不說不會有哪個腦子正常的君王下這種全部丁男從軍的命令,古代最多的徵兵,也不過三丁抽一,就算不計較這個,馬邑和雁門已經都落入了劉武周之手,這個詔令,又怎麼可能執行得了?”
裴寂哈哈一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主公,如此一來,幷州百姓就知道,江都的楊廣對於這裡的情況一無所知,連哪裡的州郡落入了賊人之手,都不知曉,然後再出這樣的徵兵命令,更是昏君所爲了,朝廷下了這樣的命令,還指望民衆們會繼續站在他們這一邊嗎?所以根本不用指望這個命令能被執行,只要讓民怨沸騰,自然會有父老來請命,到時候主公順水推舟,爲民抗命,這樣隋朝的人望,就轉到主公這裡啦。”
李淵的眉頭漸漸地舒展了開來,臉上的皺紋都在跳動:“好計,好計啊,玄真,是我一時喝多了,錯怪了你,只不過,楊廣的詔令都是發給王威和高君雅的,這事能繞過他們嗎?還有,我這裡沒有出色的文士,能寫出楊廣這樣的詔書,這點也是個硬傷啊。”
裴寂笑道:“本來我最頭疼的就是這個文書的問題,但是最近,我得到了一個人才,這個人有文韜武略,能作錦繡文章,更是早早地研究各種楊廣和虞世基發佈的詔令,由他來作這個文書,定可以假亂真,就連王威和高君雅,也看不出區別出來。”
李淵急道:“此人是誰?”
裴寂正色道:“前晉陽令,劉文靜是也!”
李淵倒吸一口冷氣:“是他?”他一下子站起了身,來回踱起步來,邊走邊說道,“此人不是因爲跟李密有姻親關係,給關進大牢了嗎?”
裴寂笑道:“如果不是因爲他進了大牢,我又怎麼有機會結識他呢,如果不是因爲他現在前程進毀,在牢裡一關兩年多,又怎麼會對隋朝徹底絕望,肯爲我們做事呢?!”
李淵停下了腳步,咬了咬牙:“這個人真的可靠嗎?會不會誤了我們的大事!”
裴寂搖了搖頭,說道:“恐怕主公有所不知吧,最後讓我下定決心,今天向主公這樣提議,讓你起兵,就是劉文靜的功勞,二郎的那些陰養死士,暗作準備的舉動,也是他提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