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績冷笑兩聲,拿起一個特製的鐵喇叭,說道:“顧子元,我有一番話,今天就送給你,你且聽好。
我們大隋皇上,受命於天,神靈庇佑,就象上古的唐虞聖王那樣,從北周手裡受禪讓而得了天下,整個大隋境內四海安定,鑄劍爲犁,我們大隋的地界,東邊超過了蟠木,是東方朔也沒到過的地方,西邊到了流沙的盡頭,漢朝的張騫都沒走得那麼遠,北方大漠的突厥可汗,爭相向我朝臣服,西邊蔥嶺之外的西域各國,也都跪伏於地,請求我們大隋派官吏去治理他們。
只有你們江南僞陳的君主陳叔寶,對抗我大隋天軍,不服王化,江東的士民都受陳朝荼毒。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江南百姓受這苦難,才假手於我們大隋朝廷,發天兵下江南,你們陳朝的大軍,在天兵面前不堪一擊,瞬間就土崩瓦解。
金陵的百姓,吳地的子民,被我大隋從陳朝的壓榨和控制下解救了出來,我朝天子行仁義於江南,免除你們十年的賦稅,還會分你們普通百姓田產,你們應該感恩戴德,載歌載舞纔是,怎麼能象狗一樣對着主人吠叫,反過來撕咬傷害恩主呢?
顧子元,你既然選擇了犯上作亂,就不是我大隋的子民,既然不是我大隋子民,又何須向我獻上酒水和禮物?我是隋將,也根本不可能跟你搞什麼外交的事情。更何況我蘇州城兵精糧足,城高池深,對付你們這幾萬烏合之衆。綽綽有餘。
實話告訴你們吧。我大隋的平南天兵。已經過江,越國公楊素已率幾十萬大軍奔向這裡,強援將至,顧子元,你靠謊言維繫的人心並不可靠,一旦見到我大軍兵臨城下,你這幾萬烏合之衆只會象沙子一樣崩潰掉。
我奉勸你和你的部下一句,早點爲自己想想後路。對你的部下和家屬們說出實話,早早地迷途知返,還有一線生機。”
皇甫績的話在事先經過了幾次演練,表情和手勢都是經過了精心的設計,連那個漏斗狀的鐵喇叭,也是王華強這幾天專門打造的,他本來就中氣十足,配上這大喇叭,順着城頭的勁風,能讓城下的前排叛軍都聽了個一清二楚。口耳相傳,後面的叛軍也都瞭解了個大概。不自覺地向身後開始張望。
顧子元卻是氣得鼻子都要歪了,本來爲了今天能進蘇州城,他特意作了一番準備,把自己打扮得象是一個凱旋的將軍,可是皇甫績的一番話卻讓他從雲端跌回了現實,顧子元回頭大吼道:“都愣着作什麼,準備攻城!”
徐德言趕忙上前勸道:“大帥,萬萬不可,我軍根本沒有攻城的器材,而且蘇州城絕不是這麼容易給攻下來的。”
顧子元叫道:“那怎麼辦?就眼睜睜地看着這傢伙耍我們嗎?”
徐德言皺了皺眉頭,低聲道:“大帥,昨天夜裡本該和我們聯繫的陸孟孫和沈玄儈的使者,到現在都沒有出現,而京口那裡更是有近二十天沒消息了,這皇甫績剛纔說什麼楊素大軍過江,想想還真的有這種可能,不可不防啊!”
顧子元一下子冷汗直冒:“先生,此話當真?”
徐德言很肯定地點了點頭:“相信我,我的感覺多半不會有錯,大帥,先撤軍回營,然後再作計較。就算真的要攻城,也得準備好攻城的器械才行,是吧。”
顧了元扭頭望了一眼在城頭上迎風而立,站如青松的皇甫績,咬了咬牙:“傳令,全軍回營,快!”
城頭的皇甫績看着顧子元的部隊如黃潮似地退去,表情凝重。
王華強走上前來,說道:“看來是那個狗頭軍師阻止了顧子元的一怒攻城,皇甫將軍,只怕我們還要作兩手準備啊,敵軍有連夜逃跑的可能。”
回到大營後,顧子元一屁股坐在帥案後的椅子上,一幫子各懷心思的手下都能感覺到他今天的沖天怒氣,一個個低頭不語,而徐德言今天換了一身長衫,儒生打扮,手裡拿了面小扇子,打扮得象個軍師,就站在顧子元的帥案旁。
顧子元重重地把頭盔頓在帥案上,狠狠地一拍案:“***,皇甫績這狗東西竟然敢騙我,害我當衆出醜,我誓殺此賊!”
徐德言略一思索,上前輕聲說道:“大帥,現在發怒無用,該想着如何對付此賊。”
顧子元一仰頭,一大碗麪前的水咕嘟咕嘟地下了肚,他恨恨地說道:“我軍現在兵力強盛,而且最近新來投奔的弟兄們士氣高昂,可堪一戰,徐先生,我看咱們現在就砍伐附近山上的樹木,做成攻城器械,強攻蘇州城如何?”
這話一出,下面站的幾個新來投奔顧子元的傢伙來了勁,吩吩嚷了起來,表示願意親自去伐木製造攻城器械,更願意在攻城戰中打頭陣。
徐德言微笑着看着這些人一個個拍胸脯表態,笑道:“衆位精神可嘉,只是如果在我軍攻城時,敵軍大軍從後面殺到,到時候我軍如何自處呢?”
一個黑臉麻子嘟囔道:“北邊不是有幾支友軍部隊麼,敵軍的大軍只怕沒那麼快來吧。”
徐德言轉向了顧子元,正色行禮道:“大帥,雖然說兵法虛虛實實,大言恫嚇的也爲數不少,但我們前日送到城裡的牛羊不過百餘頭,根本不夠城裡幾萬軍民吃兩天的,今天皇甫績敢在城頭這樣吹大氣,要麼是城中並不缺糧,要麼就是那援兵真的要到了,無論是哪種原因,我們恐怕都不能拖下去,要速戰速決纔是。”
黑臉麻子一聽來了勁,他是這蘇州附近的一個土豪大族,名叫沈雪,而他身邊的一個黃臉高個子是他的弟弟沈能,兩人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起事,一直看到顧子元兵圍蘇州兩個月後,覺得隋軍不過如此,才拉起了幾千人的隊伍,前來投奔顧子元,爲了納個投名狀,他們也是對攻進蘇州最積極的。
沈雪說道:“對啊,徐軍師,我們現在就行動起來,蘇州的隋狗不過四五千人,而且前兩天糧倉失火,現在軍糧斷絕,都已經放城中的人質出來換糧食了,哪還能打什麼仗,我們兄弟手下有不少木匠出身的,管保一兩天時間內就能造個幾百架雲梯,到時候第一個攻進蘇州,砍了那皇甫績的狗頭,爲大帥出氣!”
徐德言搖了搖頭:“沈兄弟忠勇可嘉,可未必太小看了守城的隋軍,我說的速戰速決不是這個意思,衆位今天也看到城頭的皇甫績和他守城的士兵了,請問有誰是幾天吃不上飯,面黃肌瘦的樣子?”
衆人回想起今天的情形,還真是這麼回事,一個個都象給當頭澆了盆冷水,情緒瞬間低了下來,而那沈雪也低頭退下。
顧子元面沉如水,看着徐德言,問道:“那依徐先生所言,又有何妙計?”
徐德言轉頭看了一眼帳中衆人,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顧子元心領神會,一擺手:“你們都先退下,我和徐先生商議一下。”
徐德言等到衆人都走出去後,臉上擺出一副神秘的表情:“大帥,對這蘇州,只可智取,不能強攻,還是得想辦法把皇甫績引誘出來才行。”
顧子元恨恨地說道:“這***現在死活不肯出城,如之奈何?”
徐德言的嘴角勾了勾,臉上閃過一絲冷笑:“雖然我還不知道前兩天他讓那個王參軍過來是何用意,但我們可以將計就計,詐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