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農城頭,王世充站在城樓上,將袍大鎧,紫金束髮冠,清風吹拂着他的捲髮,也吹皺起他臉上的幾道皺紋,他那深邃的目光,看向了城外的柴孝和廢營,遠處的費青奴,正指揮着部下,四處分散追擊,去尋找那些逃散的敵軍呢。
弘農郡守元不識一臉的諂笑,縮着腦袋,籠着手,說道:“這回多虧了王大帥的神兵天降,這些個賊寇聽到您來的消息,馬上就嚇得抱頭鼠躥了,昨天開始就有小股賊人開逃,今天更是作鳥獸散,一下子就逃得無影無蹤了,下官本想開城追擊的,又怕中了賊人的奸計,唉,早知道怎麼也要打它一下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和藹可親地說道:“元郡守實在是勞苦功高,這一個多月來,這麼多賊人圍攻貴郡,你靠着這兩千多州郡兵,能在這裡拖住十倍的敵軍,使之不能進入關中,已經是大功一件了,你的處理很正確,本帥回頭一定會爲你向聖上,向趙王殿下(楊侗這時候給轉任命爲趙王了)請功的。”
元不識樂得滿臉都開了花,連忙說道:“多謝王大帥,還希望您能多多美言幾句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看了看城外的大營,說道:“元郡守,現在我要跟部下們商量一下後續的作戰安排,弘農城被圍攻多日,城中應該糧草缺乏,你去和我的軍需官商量一下,看看需要多少軍糧,晚上我再去您的府上拜訪。”
元不識笑道:“那下官就不打擾王大帥的軍議了,晚上下官在寒舍擺酒一席,王大帥,魏長史,費將軍可都要來賞臉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一定。”
元不識等人的腳步聲漸漸地遠去,城頭之上只剩下了王世充的親衛隊,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沒想到這些賊人的消息還挺靈通,跑得這麼快,倒是我小看他們了,早知道,應該帶王辯的馬邑輕騎過來。”
魏徵微微一笑:“柴孝和主公見過,也是個精明強幹之人,他聽到風聲後逃跑,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反正我們的目的也是粉碎李密入關中的計劃,現在這個目的也已經達到了,不是挺好嗎?”
王世充的眼中冷芒一閃:“這有什麼好的?柴孝和是李密的左膀右臂,就如同玄成你對我一樣,我這回沒殺李密,但是柴孝和是不能留的,錯過這次機會,實在是太可惜了。”
魏徵搖了搖頭,說道:“我看柴孝和這回好像還不太想走,聽元不識說,賊軍是分了兩路逃躥,一路是往東北方向,奔林慮山而去,而另一路只有百餘騎,則是直接繞城東走,向瓦崗的方向走,我看那些走瓦崗的,纔是柴孝和,而其他去林慮山的,不過是那些望風來投的各地羣盜罷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算了,現在再說這個也沒用,他們是輕騎,這會兒已經跑出百里開外了,追也不可能追上,讓費青奴在附近殺一些百姓和散落在外的賊寇,給他充人頭好了,這個傢伙沒有戰功可就沒了動力打下一仗。”
魏徵皺了皺眉頭,說道:“這樣不太好吧,主公,縱兵殺良冒功,是失人心的舉動哪,對你將來的大業不利。”
王世充冷笑道:“現在暴隋還有什麼人心可言?這裡的四處盜匪很多,畏威而不懷德,元不識這樣的廢物在這裡,又只會助長他們的氣焰,所以殺些附逆的百姓或者是俘虜,震一震他們,也是應該的,再說了,對我現在來說,軍心比民心更重要,能讓費青奴這樣的悍將安心效力,纔是我所考慮的。”
魏徵嘆了口氣:“主公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屬下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不過還是要請主公手下留情,不可過度結怨於民,這裡畢竟是東都地區,是主公以後的心腹要地,龍興之地啊。”
王世充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我有數,一會你就跟費青奴說,最多砍三百個,意思一下就行了。回頭問問元不識,有哪個村是通匪厲害的,讓費青奴去滅一兩個就行了,這樣也算師出有名,不是亂殺無辜。”
魏徵點了點頭:“屬下明白。主公,這次我們在回洛倉城大獲全勝,可是您爲什麼不直接追擊李密呢?他這回沒有傷筋動骨,主力部隊還是完好,隨時有可能反擊打回來,屬下對你的這個佈置,還是不瞭解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你說對了,我這回確實不想對李密趕盡殺絕,玄成,你可知道原因嗎?”
魏徵沉吟了一下,說道:“還是要養寇自重嗎?”
王世充點了點頭:“是的,但不止是這一條,李密以前氣焰囂張,大有直接進逼東都的趨勢,所以我必須給他迎頭痛擊,不然的話,中原各地的反賊都會聚到他的旗下,想要消滅就不容易了,不過瓦崗軍畢竟勢大,這回我又不能把各路援軍都象費青奴一樣收歸我所用,所以消滅李密是不可能的,能大敗他一次,已經算是達到目的了,而且,我們還破了李密入關中的計劃,更是對他的沉重一擊。”
魏徵微微一笑:“聽主公這麼一說,屬下有些明白了,主公是算定了東都的將帥,還有各路援兵的將領,想要趁機立功,甚至象段達之流,也會想着來搶功,所以主公有意退居二線,讓這些庸才上陣,再次讓李密教訓,以顯示出主公的不可或缺,對嗎?”
王世充哈哈一笑:“知我者玄成也,不錯,東都的兵馬也許前面吃過幾次李密的苦頭,可是那些各路援軍的將領們卻是傲得很,不讓他們見識一下李密的厲害,他們還以爲我是可有可無的呢,前天這回洛倉之戰他們會覺得換他們打也能贏。現在李密看我不在,入關中的計劃又泡了湯,一定會大舉反擊回洛倉的,到時候,我們就看看段達,王辯,龐玉他們,輸得有多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