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崗軍的弓箭手們,在聽到了一陣陣沉重粗悶的鼓角聲之後,紛紛向着兩邊散開,而他們身後的步兵陣列,也閃開了幾十條十餘步寬的通道,潮水般,黃龍也似的瓦崗軍騎兵,呼嘯而出,從這幾十條通道里徑直殺出,直奔百餘步外的淮南重裝排攢手們。
楊公卿的大刀向天一揮,幾十支銅號聲大作,而前面正在推進的淮南長槊手們,幾乎是一瞬間停下了腳步,第一排的步兵單膝跪地,把舉向天的長槊端平,斜向上舉,而他們的肩頭則被第二排的步兵手中的長槊架着,繼而第三排的戰士的長槊,又越過第二排戰士的肩頭,再跨過第一排步兵的腦袋,三排長槊,有如一片鋼鐵森林,幾乎完全防住了瓦崗軍騎兵的衝擊正面!
瓦崗軍的騎兵,並不象隋軍的重裝騎兵那樣,精於騎射之道,這些出身獵戶漁夫的騎兵們,可以站在馬鐙上,夾着騎槊和長槍突擊,但是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左右開弓,在馬上穩定而準確地射擊的,正如現在衝出去的數千騎兵們,個個都是夾着一丈多長的長槊,吶喊着衝向淮南長槊手方陣,卻沒有一枝弓箭射出。
百餘步的距離,對於騎兵來說有些太短了,幾乎是轉眼即至,也無法加速到最快,這些騎兵們原以爲淮南步兵的長槊,根本不可能真正地發揮作用,所以衝鋒的時候一個個信心百倍,他們這些年來無數次地衝垮過隋軍的陣線,可謂所向披靡,面前的這些人,看起來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可是當這些淮南步兵們把長槊放下時,如同一片鋼鐵森林,閃亮的槊頭,閃着死神的寒光,直刺這些瓦崗騎兵的雙眼,他們的瞳孔急劇地收縮,而前排的騎兵們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因爲,面對已經完全加速衝起來的騎兵,這些步槊手們不動如山,甚至連那面當之後的雙眼中,都閃着鎮定的死意。
“彭”“彭”“噗”“希啾啾”,一連串的碰撞聲,伴隨着馬兒的嘶鳴與騎兵們的慘叫聲,響徹了長槊方陣的前方,由於超長的槊身,加上第一排的長槊手們跪地,槊向上斜插,極大地減輕了戰馬的衝擊力,雖然有些戰士被衝倒在地,但是第二排和第三排的長槊,極好地作了後續的掩護,整個淮南兵的長槊方陣,如同一道堅不可催的大堤,面對着黃河般的瓦崗軍騎兵的怒濤衝擊,巋然不動。
可是瓦崗軍這裡就慘了,騎兵們手中的騎槊不及淮南步槊手們手中的步槊長度,根本無法刺到對方的人,而戰馬最厲害的加速衝擊,卻被這三排步槊牢牢地頂住,不少瓦崗軍士,直接給頂得從馬上飛了出去,成爲空中飛人,卻是被後面第四第五排,斜向上舉的長槊直接掛在了半空中,遠遠看去,如同一道鋼鐵森林的樹枝枝梢上,掛滿了屍體,鮮血不停地順着槊杆下淌,滴到第一排第二排的戰士們身上,把他們的全身上下,染得一片腥紅,那場面極爲刺激,血腥。
只是這幾乎一瞬間之間,瓦崗軍第一批衝上槊牆的近千騎就幾乎無一人生還,由於這戰場的寬度不足,距離又太短,他們甚至無法回頭,馬屍人體堆滿了前線的第一排空間,甚至讓後續的第二陣千餘騎,無法全速衝上來了,只能立馬於前排的屍堆之後,幾乎是定在原地和對面的長槊手對刺。
王仁則的眼中殺氣一現,猛地舉起了長槊,大吼道:“斷槊攻擊!”
幾十面大鼓幾乎同時作響,有節奏地一長兩短,連響三聲,淮南步兵們心領神會,第六排到第十排的戰士同時放下了手中的長槊,向後退出一定的空間,早有準備的輔兵們上前,給每個戰士的手中發了一枝長約四尺的短槊,還有一個鐵製小圓套銅,這些戰士們把斷槊拿在手上,穿進套筒,斜向上舉,而身後的同伴則掄起大錘,重重地砸向斷槊的末柄,只聽擊發之聲不絕於耳,這些斷槊從空中飛過,如同千百枝標槍騰空而起,狠狠地飛向了幾十步之外的瓦崗軍騎兵。
一大排密密麻麻的斷槊飛天,瓦崗軍的騎士們也都是身穿鐵甲,但是在這些斷槊的面前,如同紙糊的一樣,斷槊的重量和衝擊力遠非尋常的弓箭可比,更不用說這樣可怕的面殺傷了,千餘名瓦崗軍騎兵幾乎連閃躲的空間也沒有,就被這些斷槊所貫穿,連人帶馬穿了個通透,生生地倒斃在地。
第二陣的千餘名瓦崗騎士,給這橫飛的三千多枝斷槊,頓時就打倒了一半以上,剩下的人看着身邊的同伴幾乎是一瞬間就成片地撲倒,心理上完全崩潰,哪還顧得上再跟面前的淮南長槊手們穿刺對戳,紛紛跳下馬,扔掉長槊,沒命地向後逃,把後面第三,第四陣的數千騎的隊形,衝得七零八落,雖然軍官們大聲喝止,卻仍然無法阻擋,瓦崗軍的騎兵陣線,已呈崩潰之象。
遠處的帥臺上,王世充已經站起了身,走到臺前,雙手抱臂,面帶微笑地看着這一切的發生,魏徵嘆道:“主公真的是料事如神啊,這一切都在您的計劃之中,現在瓦崗軍的陣線已經崩潰,我們是不是可以縱兵突擊了?”
王世充看了看洛水的兩側,其他的左右兩翼方向,來整和王辯的大軍,也已經把瓦崗軍的左右兩翼幾乎打崩潰了,潮水般的,土黃色一片的瓦崗軍敗軍,正在向後四處奔躥着,而遠處回洛倉城,也是門戶大開,數不清的瓦崗軍騎兵,正全速向着北方奔去,而本來高高飄揚着的“裴”字,“李”字大旗,這會兒都已經看不到了。
王世充笑道:“看來裴仁基和李密見勢不妙,先逃了,傳令前軍,列陣前迫敵軍,要保持隊形慢慢推進,不要一下子衝得太猛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