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的雙眼開始發紅,沉聲道:“王將軍,你要知道,這是非常嚴重的指控,你這等於是直接說李淵要謀反,請問你有證據嗎?”
王世充搖了搖頭:“如果微臣有證據,早在雁門之戰後,就會向陛下稟告了,但就是因爲沒有真憑實據,只有微臣根據各種情報得到的一些線索,靠了微臣爲將多年的一些判斷,才得出這樣的結論,所以微臣只能繼續觀察李淵的動向,這次對劉武周的叛亂的應對,進一步證實了微臣的判斷,李淵對陛下已經無忠誠可言,只是希望陛下的江山四處狼煙,不可收拾,而他則會看準時機,起兵自立!”
楊廣的眉頭緊鎖:“這回的馬邑叛亂,你又有什麼證據說李淵有問題?”
王世充正色道:“因爲李淵不同尋常的行爲,就如微臣剛纔所分析的那樣,李淵這樣迫不及待地去平叛,甚至賭上了整個幷州的命運,這正常嗎?這合理嗎?與其說他是積極去平叛,不如說他是要去殺人滅口!”
楊廣睜大了眼睛:“殺人滅口?什麼意思?”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閃閃:“上次陛下雁門被圍,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情,陛下的行蹤,兵力的虛實,突厥人如何得知?別人不知道突厥的動向,可久在幷州,身爲河東道安慰大使的李淵,又怎麼可能一點風聲也聽不到?後來派去突厥,到義成公主那裡打探消息的,就是這個劉武周!”
“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劉武周多年來一直就跟突厥保持了聯繫,他不過是個馬邑的土豪,要說跟突厥做些生意,合情合理,但是可以直接接觸,聯繫到義成公主,突厥的可賀敦,不靠貴人的穿針引線,又怎麼可能?!”
楊廣的額頭也開始冒汗,雁門之圍是他一直不願面對的惡夢,但今天聽到王世充這樣分析,覆盤,他的心底深處的那份恐懼,已經幾何級數地擴大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所以王愛卿就認定了,這個穿針引線,讓劉武周得以結交義成公主的人,就是李淵?”
王世充正色道:“陛下可別忘了,李淵是關隴首領,除了這個身份外,他的二公子李世民,和長孫晟的兒子,就是您上次派去出使突厥傳令的長孫無忌,可是刎頸之交!有了長孫晟留下的人脈與情報網絡,李淵自然可以跟突厥人搭上關係,而劉武周,應該就是他用來跟突厥傳信的使者!”
楊廣恨恨地說道:“如果你斷定了李淵是有問題,爲什麼不報告朕,把他拿下呢,還有,高君雅和王威是朕用來監視李淵的棋子,怎麼他們就不上報這種消息?”
王世充嘆了口氣:“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微臣以爲,劉武周是因爲被什麼事情刺激,這才提前起事,很可能是王仁恭發現了他的反行,想要對他下手,卻被劉武周所害,這讓李淵也措手不及,他害怕劉武周把他的老底全給抖落出來,所以急着派兵去消滅劉武周,卻沒有料到劉武周居然能這麼快時間就與突厥人聯繫上,引突厥兵聯手,大敗李淵。“
楊廣眉頭幾乎擰到了一起:“如果是這樣的話,爲什麼劉武周沒有把他和李淵的關係給暴露出來?按說李淵如果已經絕情,要他的命,他何不借刀殺人,讓朕下令斬殺李淵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陛下,這恐怕是突厥人的意思,如果留着一個有把柄抓在自己手上的李淵在幷州,總比面對新的忠於陛下的大將要好,再說了,劉武周已經是個叛將,從他嘴裡說出的有關李淵謀反的事情,陛下也未必會信啊。”
楊廣嘆了口氣:“想不到這中間竟然還有這麼多曲折,那回到那個問題,爲什麼不現在就斬殺李淵,或者是至少把他調離呢?留着這麼一個叛臣在幷州要地,那等於是一把尖刀頂在了朕的心口啊。”
王世充搖了搖頭:“李淵在幷州好幾年了,只怕羽翼已豐,勢力已成,王威和高君雅不過是中人之才,完全起不到監控他的作用,陛下這次如果下的命令是解除他的職務,那李淵也許會觀望後續的行動,但如果您是想要斬殺李淵,或者是調他回江都,東都,那隻怕李淵就會當場發動,他現在十有八九也是在聯絡突厥人,以爲外援。”
楊廣咬了咬牙:“那朕現在就算明知李淵謀反,也沒法治他了?”
王世充嘆了口氣:“李淵畢竟是柱國家族,關隴首領,不可能沒有證據就殺他,不然各地大將人人自危,只恐天下非爲陛下所有矣!而且在微臣看來,李淵也未必是真的想要謀反,而是擁兵自重,想要觀望,一旦陛下能成功平叛,則繼續效忠陛下,反之,如果陛下遲遲不能平定各地叛亂,那他就會找機會自立了,不過以他關隴首領的地位與身份,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連接突厥,引外族入侵的。”
楊廣恨恨地說道:“那爲什麼不讓宋老生所部,直接去平叛呢?”
王世充搖了搖頭:“因爲陛下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李淵有問題,擅殺大將,會引起各地的將軍人心惶惶的,李淵在幷州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西向進入關中,如果讓李淵在關中成了氣候,那就是龍入大海,鷹飛高空,陛下就再也無法制約李淵了。”
楊廣咬牙切齒地說道:“難道靠宋老生,就能擋住李淵?”
王世充微微一笑:“宋老生雖然沒有名氣,但是深通兵法的良將,右驍衛所部也可稱精銳,如果李淵沒有外力相助,想要勝宋老生不容易,就算宋老生不能戰勝李淵,霍邑易守難攻,只要牢牢守住,就可以等待各路兵馬來援,李淵如果主動造反,那陛下殺他,可就名正言順了,當然,微臣希望這樣的事情,永遠也不要出現。”
楊廣嘆了口氣:“若不是王愛卿提醒,朕真的是幾乎命喪人手而不自知,王愛卿,有沒有什麼好辦法,能解決幷州的難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