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寶義冷冷地說道:“有什麼不一樣?”
阿史那思摩正色道:“隋軍雖然疲憊,但是士氣高昂,別看他們在城頭都能睡着,但是他們的城頭和城牆的夾壁之間,都有永不閉上的眼睛,我軍就是夜間偷襲,離城牆三百步內都會給他們發覺,然後叫醒守軍反擊,現在城中的反擊仍然有力,弓箭和弩槍仍然充足,而且就連婦女和小孩子都會上城爲隋軍提供補給與食物,這樣的城池,是很難攻下的,再給我們兩個月,也困難。”
高寶義咬了咬牙,沉聲道:“那我們可以繼續圍困,城中的糧草不足,餓也能把他們給餓死。”
阿史那思摩嘆了口氣:“我看到城頭的不少士兵們在吃肉喝湯,每天還把吃剩下來的骨頭倒到城下,這些都是我們所有的士兵看到的,他們現在是在殺馬,上次驍果軍入城足有兩三萬匹戰馬,讓他們吃上兩年都足夠,如果他們不想出城反擊,只是困守孤城的話,還能吃很長時間的,高先生,你的圍困之法,行不通。”
高寶義嘆了口氣,沉聲道:“思摩將軍,你可不要忘了,我們畢竟是有絕對優勢,這些天各部俘虜的隋人奴隸也有好幾萬,實在不行,就驅使這些奴隸們去攻城,用他們的命,去消耗隋軍的弓箭與弩槍,我們的人再跟在後面,一定可以破城的。”
此話一出,舉帳譁然,不少頭人都嚷了起來:“不行,不能這麼做,我們好不容易纔抓了這些俘虜,怎麼能去送死?”
“對,你高寶義連自己的部落都沒有,憑什麼代替我們作決定?”
“要送俘虜的命請大汗先做個表率,我們來一趟不容易,絕不會做這種事。”
始畢可汗心煩意亂,對於這些草原強盜來說,財富和奴隸就是他們打仗的動力,要讓他們把到手的奴隸給拿去送死,這些人是萬萬不願意的,他也知道高寶義若不是氣急敗壞,實在沒招了,也不會出此下策,但現在,眼看犯了衆怒,他也只能臉色一沉,說道:“高先生,這個辦法行不通,還有別的法子嗎?”
高寶義的臉漲得通紅,沉聲道:“大汗,打仗不能心慈手軟,也不能瞻前顧後,城中的隋人有十幾萬之多,就算把我們現在手上的俘虜全給送死了,城破之後,我們完全能得到更多的俘虜,一時的損失,能算什麼啊。”
阿史那思摩冷冷地說道:“高先生,你就不去想想,要是城中的隋朝軍民看到,即使投降當了我們突厥的俘虜,也要給這樣象牛羊一樣地驅趕在前,讓敵軍屠殺,那麼他們又怎麼可能願意當俘虜呢?你這樣做,除了送掉我們已經到手的幾萬俘虜的性命,還會讓城中的隋朝軍民又恨又怕,只會更堅定他們決一死戰的信心,到最後我們就算破城,只怕也只能得到十幾萬具屍體,別的一無所獲。”
此話一出,各部頭人們紛紛點頭稱是。
高寶義給阿史那思摩說得啞口無言,氣急敗壞地坐了下來。
阿史那思摩向着始畢可汗行了個禮,說道:“尊貴的大可汗,城中現在意志堅定,糧草和箭枝充足,我軍很難強行攻克,也不可能困死他們,更重要的是,隋軍的各路援軍已經逼近了,恕我直言,現在我們要考慮的,不是如何地攻打雁門,而是如何才能迅速,安全地撤出關外了。”
絕大多數的突厥部落首領們都不知道隋朝援軍接近的消息,一個個相顧失色,議論紛紛,就連始畢可汗也無法禁止,幾次大聲喝止後,才讓他們的質疑聲漸漸地平息下來。
始畢可汗看着阿史那思摩,冷冷地說道:“思摩將軍,我昨天就和你說過,你的情況並不準確,你只看到了從絳郡開往太原方向的隋軍前後百里,旗鼓喧天,但你也沒看到他們具體的人數吧,就算是你,也說這有可能是他們的疑兵之計,爲什麼今天,在這個大會上,你卻要說隋朝的援兵接近了呢?”
阿史那思摩大聲道:“因爲,就在剛纔,我的斥候剛剛派獵鷹傳來書信。”他說着,從懷裡摸出了一張羊皮小卷,上前交給了始畢可汗,始畢可汗把這張卷打開,只掃了一眼,眉頭便是一皺。
阿史那思摩沉聲道:“隋軍馬邑王仁恭部,關中屈突通部,晉南雲定興部,都已經和太原的李淵所部靠攏,不管是不是疑兵,他們現在起碼有近十萬人的兵力,若是會合在一起,足可以與我們一戰。”
處羅葉護冷笑道:“就算有十萬隋軍,也不是我們四十多萬突厥大軍的對手呢。”
阿史那思摩搖了搖頭:“這只是他們的先頭部隊,我剛剛得到的消息是,在營州那裡準備征討高句麗的薛世雄所部燕遼鐵騎五萬,正在集結,他們不準備從太行山來救楊廣,而是想走********草原,直插漠南,去抄我們漠南的老家。”
此話一出,如同在沸水裡扔下了千斤巨石,一下子炸開了鍋,幾十個漠南部落的大人猛地跳了起來,嚷嚷着現在就要回漠南,保護自己只剩下老弱婦孺的部落了,畢竟現在手上的戰利品跟整個老家相比,孰輕孰重,大家還是分得清的。
始畢可汗心煩意亂,揮了揮手:“好了,都別吵了,本汗的陰山汗庭也在漠南,要擔心的可不止你們,本汗都沒說什麼,你們慌啥?”
吵嚷的聲音漸漸地平息,始畢可汗長舒了一口氣,正要開口,突然,帳門一掀,一個信使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跑着進來,一路跑,一路喊道:“大可汗,大事不好,可賀敦來報,漠北薛延陀部勾結鐵勒九姓反了,正在襲擊這次南征各部的部落呢!”
始畢可汗整個就象給施了定身法一樣地,呆在原地不動,而那一百多個漠北部落的頭人這回都不請求他的命令了,直接跳起來就往帳外跑,甚至都沒幾個人想起來向始畢可汗告辭。
帳內空了一大半,就是剩下的六十多個部落頭人,也都東張西望,始畢可汗長嘆一聲,把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扔:“傳令,撤圍,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