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烈倒吸了一口冷氣:“師父,我,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您有什麼師弟啊,而且,而且這個人居然還是反賊?”
李靖嘆了口氣:“當年我少年之時,曾經遊歷天下,遍訪高人,偶然的機遇,拜到了一個不世出的兵法大師門下,學習兵書戰策,而宋金剛,也是在我學藝一年之後投入我師父門下的,我們二人在一起三年,朝夕相伴,遍讀兵書,也曾經討論天下大勢,相約有朝一日,能一同沙場建功,搏取功名。”
“可是世事無常,三年之後,宋金剛突然因爲家中有事,提前離開了門派,臨走之時,送我半塊玉佩,相約以後若有機緣,可以持此玉佩相見。”
“直到多年之後,宋金剛纔突然找到了我,那時候我也剛剛在楊素那裡求得了兵員法曹員外郎一職,可是一直沒有帶兵打仗的機會,這宋金剛卻找上門來,苦求我爲其謀一個軍職,讓他有建功立業的機會,我知道他的本事,可是我自己都沒有打仗的機會,又怎麼能爲他安排軍職呢?”
“後來我還是託了層層關係,才讓他跟着我的舅舅韓洪,大哥李藥王,帶兵一萬,鎮守蔚州,當時正好是我大隋兩路大軍出擊,大敗東西兩突厥之後,本來以爲他可以撈到一些掃蕩突厥殘部的機會,可沒有想到,西突厥的達頭可汗卻是敗而復來,突襲蔚州,我舅舅和大哥倉促應戰,寡不敵衆,一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若不是上柱國趙仲卿率兵橫擊突厥得勝之師,迫使達頭可汗遠遁,只怕我舅舅和大哥這時候已經不在人世了。”
當年的蔚州一戰,雙方死傷慘重,在北方大大有名,蘇烈從小也多次聽其父親說過,聽到李靖這樣緩緩說出,也是心有餘悸,嘆道:“那宋金剛在此戰中表現如何呢?師父的大哥和舅舅又最後如何收場?”
李靖正色道:“我大哥和舅舅因此被削爵免官,而這宋金剛則是在戰場上失蹤了,我一直以爲他戰死了,還非常地惋惜,直到幾年前,主公那裡接觸到了河北的幾股綠林豪強,我才知道,宋金剛當年沒有死,還投到了王須拔的手下。後來王須拔戰死,他的兩個部下魏刀兒和歷山飛各自分家,帶了十幾萬人縱橫燕趙之地,宋金剛就是歷山飛的軍師。”
蘇烈突然眉頭一皺:“師父,我聽說這歷山飛一向勾結突厥人,難不成這宋金剛,以前就跟突厥人有了來往?”
李靖點了點頭:“現在想來,極有可能,說不定當年出賣我舅舅和大哥的,就是這宋金剛,不然他爲什麼這麼多年不來找我呢?”
蘇烈失聲道:“那師父現在怎麼還能去找他呢?”
李靖微微一笑:“就因爲他是突厥的人,所以纔要跟他合作,我們早已經投向了主公,一心要反隋自立,這一點上,和他的想法是一致的,現在天下亂象已現,隋朝氣數已盡,遲早要亡,爭天下的英雄豪傑中,唐國公李淵一定是最有力的一路,這回如果能借歷山飛和他們背後突厥的力量將之消滅,那自然是最好不過,這對宋金剛和歷山飛,也是極爲有利的。”
“他看到這半塊玉佩就會知道你是我的人,你告訴他,唐國公李淵已經在飛狐陘口準備伏擊他了,而馬邑援軍也已經出動,我會盡量拖延援軍的行程,讓他一定要儘快消滅李淵!”
蘇烈點了點頭,可是眉宇間仍然有一絲疑惑:“那師父這樣做,不是等於告訴歷山飛和宋金剛,你已經反隋了嗎?若是這歷山飛出賣你,又怎麼辦?”
李靖擺了擺手,說道:“你就跟那宋金剛說,這回李淵身兼河東幷州招撫大使,各州郡都要受他節制,就連我們馬邑,也要被迫抽調兵力歸他調遣,而且李淵跟我有私仇,我不希望被他指揮,所以請宋金剛念在昔日同門之誼,能助我消滅掉李淵父子,只要他不進攻馬邑,讓我爲難,那一切都好說,以後天下大亂,我們也不是沒有合作的可能,這次,就當送他一個見面禮好了。”
蘇烈微微一笑:“師父,這回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只是太行山這麼大,我又怎麼去找到叛軍呢,就算我三叔在他們的軍中,十幾萬人哪,也未必有人認識。”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要是我給個叛軍小兵不問青紅皁白地給殺了,那豈不是成了冤死鬼啦。”
李靖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換身裝束,打扮成逃難的百姓,你叔叔的外號你知道吧,到時候見了反賊,只報外號,他們自然不會爲難你,見到你叔叔後,讓他幫你引見宋金剛,一定要快,對了,宋金剛的外號叫賽孔明,可千萬別弄錯了!”
兩天之後,太行,飛狐陘邊鷹愁谷,山林之間,帳蓬與營寨星羅棋佈,數不清的叛軍士兵來往其間,與一般的變民武裝連皮甲都很少有不一樣,這些叛軍士兵們,大半有正規的盔甲,戰馬,矛槊,遠比普通的叛軍精良得多,而兩萬多匹戰馬,正在滿山遍野地啃着草,一匹匹驃肥馬壯,是優良的戰馬,也正是靠了如此的精兵強將,歷山飛才得以縱橫燕趙多年,成爲一等一的反賊武裝。
在一處中軍帥帳前,高高地飄揚着一面“甄”字大旗,這正是歷山飛的頭號手下甄翟兒的大營,這回歷山飛派了宋金剛和甄翟兒出征幷州,而自己則留在了河北,如果出擊幷州得手,則會把主力轉入幷州,反之,則繼續圍繞着涿郡和北平一帶發展自己的勢力。
帳內只有四個人,蘇烈的叔叔蘇文,正陪着笑臉,站在下首,而一臉陰沉的宋金剛低頭看着自己手上已經合爲一體的兩塊玉佩,一言不發,帥案之後,五大三粗,黑金剛一樣的甄翟兒則是一臉的殷切,盯着宋金剛這個智囊,全指望他拿最後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