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帳中諸將的臉上個個露出興奮之色,只有李密的嘴角抽了抽,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終於還是忍住了,如一個木頭人一樣地站在原地,一言不發。自從上次和楊玄感翻臉以來,他就徹底成了一個多餘的人,每日軍議,只是枯站那裡,不發一言,不獻一策,而楊玄感也幾乎從不看他一眼,兄弟兩的這種冷戰,一直持續到了今天。
楊玄感的眼角餘光一直在李密的身上,李密的這個細微的動作,收入了他的眼底,他乾咳了一聲,看向了李密,沉聲道:“密弟,你怎麼看?”
李密的眼中閃過一絲激動和興奮,一閃而沒,仍然作出那種高冷的姿態:“大帥自己決定即可,又何必問我?”
楊玄感站起了身,走到李密面前,拉着他的手,眼中淚光閃閃:“密弟,上次是大哥不好,因怒而興兵,失去理智,不僅傷了我們兄弟的感情,也貽誤了軍機,現在是大軍生死存亡的時候,我們別再較勁了,行嗎?大哥要是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這裡向你賠罪了!”楊玄感說着,就要單膝下跪。
李密連忙扶住了楊玄感,沒讓他下跪,他長嘆了一聲:“唉,大哥,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楊玄感咬了咬牙:“現在我也想通了,由着自己的性子,非要報什麼父親和兄弟的仇,最後只會把自己也搭進去,密弟,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全軍將士也需要你的計謀!”
李密點了點頭,擦了擦自己眼中的淚水,負手於背後,這一個月來,他每天也是不停地思考,想着破敵之策,這會兒。他終於可以把自己的想法都給說出來了。
李密看着李子雄,面沉如水,說道:“首先,現在確實需要提振士氣,但小弟以爲,絕對不可以用稱帝這樣的方法,絕對不行!”
李子雄的臉色一變。沉聲道:“李軍師,有何不可呢?”
李密正色道:“當年陳勝起兵之後。自己想當王,張耳去勸諫他,結果被排擠,讓他外出領兵。曹操想要求漢室的九錫,爲稱帝篡漢做準備時,荀彧苦諫不成,反而被誅殺。但我今天還是不得不說這樣的話,雖然大哥你可能不愛聽,但阿諛奉承。向來不是我李密的本色,所以還請大哥能聽我一言!”
楊玄感點了點頭,正色道:“賢弟但說無妨,愚兄洗耳恭聽。”
李密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我軍自從起兵以來,雖然屢戰屢勝,連敗各路官軍。就算近一個月來屢次強攻衛玄大營不克,不能將之一口吃掉,但也打得隋軍東西兩都的主力部隊要麼嬰城不出,要麼閉營不戰,可謂所向披靡,可是就算如此。各地的州郡卻幾乎沒有響應我軍,主動起義的,這是爲什麼?”
李密的眼光掃過一個個將校的臉上,大家的臉上都流露出迷茫之色,顯然,這個問題也是困擾大家多日的一塊心病了,就連楊玄感也無法理解。不然李子雄也不會病急亂投醫地提出稱帝的建議了。
李密緩緩地說道:“這是因爲隋朝的力量還很強,尤其是楊廣徵遼的百萬大軍,若是回師中原,那我們現在的力量,仍然是無法對抗,對這一點,天下人心知肚明,所以除非我軍攻下東都,或者是攻取關中,不然天下的英雄豪傑,還是不敢在這個時候,明確地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李密看向了楊玄感,聲音變得高亢了起來:“現在這個時候,正是需要收拾人心的關鍵時刻,大哥需要做的,是進一步地打出反隋的義旗,而不是急着稱帝,這樣一來,天下人都會以爲大哥起兵,不是爲了興兵除暴,而是爲了滿足自己的權力慾,那麼就算現在每天來投軍的數千父老,也不會再有了。”
楊玄感勾了勾嘴角,沉聲道:“可是現在我就是不稱帝,也沒有州郡來響應我,若是不稱帝,那如何能安現在來投奔我的這麼多將士的心呢?如果不稱帝,就不是徹底斷了和隋室的聯繫,那這麼多冒着滅族危險加入我們的弟兄們,又怎麼能安定他們的心呢?”
李密微微一笑:“稱帝當然是需要的,但不是現在,現在我們是無根之水,頓兵於東都堅城之下,連一個根據地都沒有,這時候稱帝,只會讓全軍上下覺得我們大勢已去,病急亂投醫,甚至是過把癮就死,如此一來,非但不會有人響應我們,反而連現在的軍隊,也會潰散掉。”
楊玄感的眼中神光一閃:“那密弟以爲,現在該做什麼呢?”
李密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軍的生路現在只有一條,那就是放棄東都,放棄對衛玄的攻擊,從氓山西邊河谷進軍,直趨潼關,趁着隋朝大軍到來之時,直取關中,建立穩固的根基,然後,再徐圖良策!”
李子雄不滿地說道:“李軍師,現在的情況和一個月前不一樣了,關中已經派了第二批的援軍,足有上萬人,守衛潼關了,而且我軍的新兵,盡是東都一帶的百姓,他們很戀家,不想入關中,十天前大帥就想走了,可是將士們不從,甚至出現了逃亡情況,所以大帥才只能繼續留下,之所以我提議要大帥稱帝,,就是爲了安這些新兵的心的。”
李密微微一笑:“這個事情,也不是沒法解決,首先,潼關的士兵,不過是關隴一帶強徵的民夫,不過萬人,戰鬥力與衛玄所部的府兵不可同日而語,我軍若是強攻關口,他們是無法抵擋的,一日可下!”
“這第二嘛,我軍的新兵們之所以不肯入關中,也是怕關中路途艱險,而眼前的衛玄明顯弱於我軍,東都也是被我軍一直攻擊,他們覺得打這兩處更靠譜,但只要我們散佈流言,說關中有人響應我軍,那他們就會信以爲真,非但我軍的新兵會跟我們走,連敵軍的士卒,也會一鬨而散的!”
楊玄感的雙眼一亮:“什麼?有人內應?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