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斯政咬了咬牙,正色道:“是的,楊玄感作亂的消息一出來,楊廣就決定馬上回師了,遼東城也不打啦。”
乙支文德的臉上閃過一絲遲疑:“真的嗎?楊玄感真有這麼大本事,能逼得楊廣的百萬大軍回師?不是說他只是在黎陽負責漕運,連軍隊都沒有嗎?”
斛斯政笑着搖了搖頭:“楊玄感是隋朝的頂尖世家,他的父親楊素當年權傾朝野,威名赫赫,楊玄感本人也有當世第一勇將之稱,加上楊廣在國內倒行逆施,民怨沸騰,所以楊玄感起兵之後,勢如破竹,連敗兩路隋軍,軍力已經擴充到十萬人,圍攻隋朝的首都洛陽啦!”
乙支文德的兒子,站在右首第二位的乙支承基哈哈一笑:“斛斯政,你這是睜眼說瞎話呢!隋朝徵遼東就有百萬大軍了,他的首都連十萬守軍都沒有嗎?”
斛斯政搖了搖頭:“楊廣在東都本也有十餘萬軍隊,但楊玄感的起兵速度太快,他們無法集中,兩路軍隊先後被派去平叛,結果給楊玄感設伏殲滅,反而助長了楊玄感的實力,現在城中的守軍不如楊玄感的叛軍衆多,而隋朝的百官和將校的家屬都在東都,一旦拿下,則楊廣的百萬徵遼大軍,就有土崩瓦解的可能,只怕楊廣能不能活着回到中原,都是個問題了。”
乙支文德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神色:“可是遼東城就是近在眼前,唾手可得了,楊廣就算捨得,他手下的那些將軍們願意嗎?”
斛斯政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他搖了搖頭:“這一點,斛斯就不知道了,斛斯來的時候,只知道楊廣已經決議撤軍了,甚至他本人都要率先開溜,至於殿後的事情。還有遼東城是否攻取的事情,斛斯就不知道了!”
乙支文德的面色一沉,正要開口,外面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親衛軍官匆匆而入,在乙支文德的耳邊說了幾句,乙支文德的臉色一變。轉而恢復了平靜,對着斛斯政笑道:“斛斯侍郎。你遠道而來,辛苦了,你轉達的情況,本帥已經知道了,你先暫且退下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本帥還要跟各位將軍們商量一下。”
斛斯政點了點頭,對着乙支文德行了個禮,在幾名軍士的護衛下退了出去產。乙支文德環視軍帳,沉聲道:“遼東城急報,那淵太祚已經和隋軍的使者秘密接觸,商量開城投降的事宜了,就連他的兒子淵蓋蘇文,也已經出城對隋軍****了,各位。有何高見?”
此言一出,舉帳譁然,所有人都開始交頭結耳,議論紛紛,只有乙支文德的雙眼中光芒閃閃,一言不發。
乙支承基搶道:“父帥。那淵太祚一向對大王的號令陽奉陰違,這回他一定是恨我軍不去救援,而遼東城也已經到了難以爲繼的地步,所以纔會與敵軍議和,想要投降。我們絕對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定要想辦法通知淵太祚,以大王的嚴令。阻止他的叛國行爲!”
一直沉默不語的楊萬春突然哈哈一笑:“乙支元帥,萬春以爲,此事正好證實了那斛斯政的話,是真話!”
乙支文德不動聲色,輕輕地“哦”了一聲:“楊將軍,你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呢?隋軍看來是想要拿下遼東城,這跟斛斯政所說的楊廣下令,全軍撤退,完全是相違背的啊。”
楊萬春搖了搖頭,正色道:“遼東城已經殘破,破城只在旦夕,隋軍在之前都沒有去商談讓淵太祚投降的事情,就是想讓手下的將軍們攻破城池,有所斬獲,取得軍功,靠着在遼東城的斬首和擄掠,用這些現實的好處刺激這些武裝強盜們,下一步繼續渡過鴨綠水,進攻我高句麗的本部。”
乙支文德點了點頭:“不錯,這正是軍功爵制度下的隋軍的戰法。”
楊萬春笑道:“可現在他們不要軍功,也不要斬首了,甚至可以允許淵太祚的出降,淵太祚老奸巨滑,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投降,他只會想辦法穩住隋軍,拖延時間,加固城防,以待轉機。而隋軍就是想利用他的這種心理,讓他繼續把心思放在守城,而不是出擊上,這樣大軍可以悄悄地,分批從遼東城撤退,等到淵太祚反應過來時,已經追擊不到了!”
乙支文德滿意地笑道:“很好,楊將軍說得很對,兵法就是欺詐,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隋軍這時候突然議和,絕對不是良心發現,而確實是後方有重大變故,不得不回師了,我軍駐紮在鴨綠水這麼久,本帥卻不發一兵一卒去救遼東城,各位,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所有的將領們都一臉盲然,只有楊萬春笑而不語。乙支文德看着一臉迷茫的乙支承基,暗暗地嘆了口氣,轉而對楊萬春笑道:“楊將軍,你來說說吧。”
楊萬春不慌不忙地開口道:“隋軍勢大,而淵太祚多年來不服王化,這兩者對於大王,對於我們高句麗來說,都是很大的麻煩,現在我們的這支大軍,幾乎是國家所有的力量,萬一出戰不利,那平壤也就無兵可守,我高句麗有滅國之險,所以對於大王,對於乙支大帥來說,寧可失掉遼東,也不可失掉這支軍隊。”
乙支文德點了點頭:“很好,你繼續說。”
楊萬春微微一笑:“但淵太祚畢竟名義上也是我們高句麗的一方諸候,如果不救,那國人對大王的信心會動搖,加上遼東要地,是可以進攻我高句麗本土的跳板,若輕易一失,則我高句麗將萬劫不復,所以我軍必須出動大軍,作出一副隨時會援救遼東城的姿態,如此一來,淵太祚會拼死抵抗,盡他所有的力量來消耗,殺傷隋軍,挫敵銳氣,等到兩邊筋疲力盡,兩敗俱傷的時候,就是我軍出動,行雷霆一擊的時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