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堆呻吟聲和慘叫聲從前方傳來,巨大的煙塵騰空而起,韓世諤定睛一看,只見前方方圓一里多的空間,從大營後門處開始,一直到離營門兩百多步的區間裡,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陷阱,深達五尺左右,剛纔站在這塊區域的一萬多叛軍將士,幾乎全部掉了進去,人擠着人,人壓着人,最底下的人多半已經給壓死,而活着的人十有七八不是摔斷了胳膊就是摔斷了腿,正在這個大坑之中呻吟着。
韓世諤的雙目通紅,打馬向前,硬是從驚慌失措的人羣中擠出了一條通道,衝到了坑邊,只見這坑底已經是一片人間地獄的模樣,也就一里多見方的地方,足足陷進了上萬人,活着的人在拼命地向坑外爬,而反應過來的本方士兵們,紛紛伸出手中的兵器,尤其是長槊等,讓坑底的本方軍士拿着向上爬。
韓世諤厲聲吼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如此巨大的深坑,怎麼可以一下子挖成,難道,難道這衛玄老賊,還會妖法不成?!”
楊玄感的聲音透出沖天的憤怒,在韓世諤的身後響起:“老賊不會什麼妖法,我們上當了,他是故意誘我們來這裡的。”
韓世諤轉回了頭,只見楊玄感的兩隻眼睛,一片血紅,看着大坑中的慘狀,目光所及之處,盡是落坑叛軍的慘叫聲,而不少缺胳膊斷腿的軍士,一次次地企圖爬上地面。又終歸力有不逮,再次摔下去的樣子,更是讓人心碎。
楊玄感一指坑中的幾十根燒得焦黑的柱子,咬牙切齒地說道:“韓將軍,看到沒有,這就是老賊的詭計,他早就把這裡的地下挖成了一個空洞。只留下這幾十根柱子撐着,我軍進入敵營的時候。他就派人從地道里點火,燒起這些柱子,而他留下這些弓弩手們作誘餌,就是要誘我軍進入這塊陷阱,然後等柱子燒斷,加上這麼多人站在這塊浮地之上,則立即會塌陷,唉!怪我,居然沒有想到老賊還有如此的陰毒招數!”
韓世諤幾乎都快要哭出來了。那打頭陣的五千長槊手,有一大半是他的本部人馬,這回爲了爭攻,他不惜讓自己的部曲親兵們下馬步戰,就是想搶得頭功,卻沒想到,沒殺到幾個敵軍。卻是盡數陷在這裡,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那爲何老賊不把這個陷阱布在營門口,而是要布在後門這裡?!”
楊玄感嘆道:“一來我軍初入大營之時,一定是最警惕的時候,如果腳下覺得不比平時踏實,會有所防備。這第二,就是我軍用大量的投石車攻擊,砸到地面,若是這些浮土給落石集中轟擊,有可能直接就會塌陷,如此一來,這個毒計就無法實施。這老賊還是洞悉人心。深通兵法,在我軍最大意,在全力追擊的時候,才使出如此毒計!”
韓世諤連忙說道:“大帥,現在我們趕快把弟兄們給救出來啊,遲了的話,只怕是,只怕是來不及了!”
楊玄感的眼中冷芒一閃:“現在已經來不及了,韓將軍,快撤,遲了,只會死更多的人!”
韓世諤的嘴張得大大的,還沒來得及合上,只聽到空中一陣破空之聲,帶着強烈的呼嘯,撲面而來,他扭頭一看,只見成百上千的石塊,鋪天蓋地地向着大坑這裡飛來。
楊玄感的長槊開始象風車一樣地旋轉,三塊拳頭大的石頭被他的槊尖所擊,倒飛回去,而這純鋼打造的槊杆,被震得不停地抖動着,就連神駿異常的黑雲寶馬,也是不停地嘶鳴着,原地打轉,可見這力量有多大。
楊玄感厲聲喝道:“韓將軍,快點撤退,坑裡的兄弟們不要管了,先躲開敵軍的投石攻擊,我來斷後!”
韓世諤一咬牙,轉身打馬而走,一邊馳着,一邊大叫道:“撤,快撤,不要管坑裡的人了,快撤!”
漫天的飛石蜂涌而至,如同冰雹一般,砸在大坑之中,坑外的叛軍士兵們也顧不得再去救坑中的同伴們了,紛紛扔下手中的槊杆槍桿,沒命地向後逃跑,遠遠看去,如同一道黑壓壓的潮水,從隋軍大營的後門向着前方撤去。
不停地有些人被飛石所砸中,這些飛過幾百步的石塊,儘管只有拳頭大小,但因爲發射時的巨大動能,在這個距離上,任何甲冑都無法防護,只要砸中,必死無疑,坑外到處是被砸中的倒黴鬼,連哼都沒哼出一聲,就倒地而亡,就連楊玄感也不敢直攖其鋒,一邊揮舞着鋼槊,一邊極速狂奔,不敢停下哪怕是半刻。
至於坑中的那些軍士們,就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本身就陷在大坑之中,沒有任何的防護之力,甚至連躲閃的空間也沒有,不少人已經爬坑爬到了一半,結果坑邊的同伴們瞬間丟下長槊逃命,這些本來有生的希望的軍士,紛紛又掉到了坑底,緊跟着給幾塊石頭砸中,成了一灘灘的血泥。
一開始,坑中還不停地傳來慘叫聲和求救聲,也就過了小半刻的功夫,只聽到不停的“噗噗”的石頭砸中人體的聲音,還有石塊相撞的聲音響起,而偌大坑中,萬餘軍士,幾乎連呻吟的聲音了沒有了,那個陷地足有四五尺的大坑,也幾乎被成千上萬的石塊所覆蓋,就跟那大營前的深溝一樣,成爲一片石制的平地了!
楊玄感帶着好不容易逃回來的萬餘前軍,離開那片可怕的萬人坑足有三百步的距離,他的眼中帶着熊熊的火焰,眼看着自己的手下被如此一邊倒地屠殺,卻又無能爲力,終於,他的耳邊傳來李密的輕嘆聲:“大哥,不要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今天敵軍有充分的準備,我軍前軍盡沒,出師不利,還是先收兵,再從長計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