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拂轉過了身,她已經擦乾了眼淚,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公子的設想,王世充也一定會想到,這個人很厲害,凡事未慮勝先慮敗,你現在的進軍如此順利,也是他想到的,可是公子爲何不想想,他既然肯薦你爲黎陽留守,又爲何會舉薦樊子蓋?若不是他有信心可以讓此人剋制公子,安能如此?”
楊玄感呆了呆,轉而冷笑道:“那是他的失算之舉,他以爲樊子蓋是江南人士,不爲楊廣所猜忌,可以在必要時行非常手段,可是他沒有想到,或者說因爲他的出身低下,他料不到這些關隴世家子,內心是如何的驕傲,是多難調動,不是說他有這個官職,就能讓他們聽命於自己。”
說到這裡,楊玄感一指遠處的黑幕中,一小隊正在向洛水岸邊拼命逃跑的黑影,說道:“你可知道我爲什麼要你不去刺殺或者捉拿達奚善意嗎?因爲我需要對這些世家子弟手下留情,讓他們逃回去,一邊到處宣揚我軍的厲害,一邊讓別的世家子弟們看到,我楊玄感不殺關隴同道,這樣他們就會傾向於我,來投奔我,別說這些城內的世家子,就是城外的那些率領各路兵馬來平叛的世家子弟們。也會滾雪球似地加入我們。”
紅拂冷冷地說道:“公子,紅拂想說的是,東都不是可以給你無限期圍攻的,一旦楊廣知道了你起兵的事。一定會火速從遼東前線率兵回來,留給你的時間有多少?兩個月?三個月?王世充也許手上的兵力無法跟你出城決戰,但他要是死守不出,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破城?到時候我怕你攻不下東都,又會失去進軍關中的機會。遺憾終身!”
楊玄感心煩意亂,看着紅拂的臉,眼中的瞳孔猛地一收縮:“紅拂,該不會,該不會是你跟王世充呆得久了,受了他的影響了吧。”
紅拂咬了咬牙,猛地一轉身,大踏步地就向前走:“好了,公子既然疑我,那紅拂無話可說。紅拂遵您的命,這就去洛陽,勸王世充倒戈。”
楊玄感突然一個箭步衝出,緊緊地摟住了紅拂的腰,在紅拂的耳邊不停地說道:“對不起,紅拂,是我不好,是我,是我小心眼,胡思亂想。你不要走,我,我捨不得你離開我。”
紅拂的心中一暖,笑着鬆開了楊玄感環在自己肚子上的手。不回頭,淡淡地說道:“好了,公子,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現在我也確實應該去見見王世充。無論如何,有我在他的身邊,不會讓他誤判你的行動,也許,也許我還有機會,能在城裡幫你的忙,但是我還是要勸公子,洛陽不是這麼好攻下的,不可戀戰,你實在要打,就攻上幾天試試,若是不行,就趕快去取關中,絕不能遲疑,別的不敢說,只要你不強攻洛陽,我想王世充仍然會遵守約定,助你入關中的。”
楊玄感長嘆一聲:“好的,紅拂,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勉強自己,王世充要是不肯合作,你就逃出來,府上的地道,你知道的。”
紅拂微微一笑,大步向前:“紅拂祝公子旗開得勝,成就霸業!”
裴弘策的心情很好,他騎在高頭大馬上,周圍圍着衆多的護衛,而他那忍不住的大笑聲,一路遠揚,震得路邊的飛鳥走獸,都是或飛或走,驚奇不已。
右屯衛將軍董純,正是裴弘策的副將,聽到他這一路的大笑,終於忍不住了,說道:“大帥,前方的達奚善意軍一夜奔潰,五千精兵幾乎片甲不歸,正是危難之時,您這樣一路大笑,又是何意呢?”
裴弘策笑着擺了擺手:“此乃軍機,本不足爲外人道也,但是今天本帥的心情大好,也不妨向爾等透露一二,達奚善意本非良將,乃是紈褲子弟出身,這點我們關隴世家子弟盡人皆知,本帥本就沒指望他能擋住楊玄感,要平定叛亂,建立不世之功,還得看咱們右屯衛的精兵。”
董純的嘴角勾了勾,不解地說道:“可是前軍盡沒,五千人的裝備都讓楊玄感得了去,這總不會是好事吧。”
裴弘策笑道:“俗話說得好,驕兵必敗,楊玄感靠着一些雕蟲小計,靠着達奚善意這個草包的幫助,僥倖小勝一場,加上之前他一路前來,未遇大的抵抗,所以氣焰沖天,這會兒已經驕狂得不行,聽說他現在正在漢王寺那裡,收編降卒,整編人馬,與楊善意從漢水過來的部隊會合,一時半會兒,他是不會向我們這支軍隊發起攻擊的,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一口吃掉楊玄縱的千餘騎兵。”
董純點了點頭:“裴大帥所言有理,可是就算吃掉楊玄縱的這千餘人馬,楊玄感還是擁兵數萬,我們仍然是處於下風啊,何喜之有?”
裴弘策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不一樣,楊玄感雖然兵多,但都是烏合之衆,不足爲懼,即使得到了裝備和武器,也不能盡其所用,那些個出身江南的民夫和船工,又不是我大隋的府兵,給了武器也沒啥威脅。”
“真正厲害的,是楊玄縱的這千餘楊府家兵部曲,這些人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爲敵軍之膽,也是他們最精銳的部隊,打掉這股部隊,則楊玄感的氣焰盡喪,縱有數萬烏合之衆,又有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