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思邈咬了咬牙,沉聲道:“我還沒有看到封舍人的傷情,不好回答,但若是他確實是如王侍郎所說的那樣,自殘身體,把以前的舊瘡老疤給揭開,再塗抹一些可以流血化膿的藥水,那麼可以顯得傷情很重,甚至一些普通的大夫,也看不出其中的端倪,會開出內服外敷的草藥,先以調理爲主,再慢慢加大劑量,如此一來,非半年不能好。”
王世充哈哈一笑:“要是得躺個半年的話,封舍人自然不用出使勿吉了,怪不得他會用這招,那麼,如果是孫大夫您出手,多久可以治好他呢?”
孫思邈嘆了口氣:“若是依我剛纔的猜想,那麼只需要三天,我就可以讓封舍人行動自如,不出五天,就可以騎馬去勿吉了。”
王世充笑了笑:“早就聽說孫大夫治這種痂瘡堪稱華佗再世,只是封舍人若是自殘身體,把原來的老瘡硬痂全部故意揭開,再如您所說的那樣,塗抹一些化膿藥水,這樣的傷三天能根治嗎?能在這個天氣裡去勿吉嗎?”
孫思邈微微一笑:“無妨,這種事情我見得多了,一些牢裡的犯人爲了避免捱打,會把糞水尿液,經過一些處理後抹在傷處,以引蛆蟲,顯得傷勢很重,但事後只要抹上烈酒,小心擦拭,即可無恙,不至於象戰場上那樣斷肢殘體的那種感染,很難根治。”
魏徵點了點頭:“我家主公掌管刑獄,碰過不少這樣的犯人,也有所耳聞,但是這樣做的犯人,往往是真的在傷處化膿生蛆,即使清理創處,在這嚴寒的冬天,去那北國蠻荒之地,真的沒事嗎?還有,創處清理最麻煩的就是那些膿血。有些是內部化膿,這些暗膿又如何處理呢?”
孫思邈哈哈一笑,打開了自己的那個藥囊,拿出幾根管子出來,說道:“王侍郎,你看這是什麼東西?”
王世充湊上前去,只見這是一根中間抽空了的蔥管。尖的一頭已經給削去,而中間是整個空的。一股淡淡的辛辣味道,混合着一些古怪的藥草味道,讓王世充和魏徵二人不禁微微蹙眉。
魏徵說道:“這不是大蔥麼?能有何用?”
王世充畢竟從後世穿越而來,以前因爲打架鬥毆也是醫院的常客,對這東西倒是猜出了個大概,笑道:“孫大夫,您這東西,可是一箇中空的管子,好排出血膿呢?”
孫思邈點了點頭:“不錯。這些膿液如果是在肌肉內裡,很難直接化解,所以需要用小刀在火上燒烤,刀刃滾熱後,輕輕切開表面的腐肉,然後插入兩根這樣的空管,一根用於向創處吹氣。另一根則會流出血膿來,如是幾次,就可以徹底清理患部啦。”
魏徵聽得眉頭擰成了個川字:“這樣啊。那孫大夫就不怕這些膿血進入自己的嘴裡嗎?”
孫思邈笑着擺了擺手:“不會,就象我們用那些蘆葦管子,用來吸食酸奶,只有向上吸氣時。纔會把那些酸奶給吸進嘴裡,要是向裡面吐氣,酸奶是吸不上來的,這膿血也是一樣的道理,向裡吹氣時,血只會從另一根管子裡流出。再說了,作爲醫者。是要有爲患者吸吮膿瘡的覺悟,若是這點都做不到,也不用當一個大夫了!事後漱口便是。”
王世充點了點頭:“確實,古之名將吳起,就親口直接爲受傷的士兵吸過瘡,以得軍士之心,玄成,孫大夫是名醫,這些事情,他自有分寸的。”說到這裡,他的嘴角勾了勾,“只是這樣一來,會不會很疼,封舍人身體文弱,他受得了嗎?”
孫思邈嘆了口氣:“疼嘛,肯定是免不得的,不過要是想迅速地治癒,也只有這個辦法了,至於傷好之後,只要患處無膿,在患處之上抹些清熱解毒的藥膏,然後紮上繃帶,繃帶之外抹些厚厚的豬油防凍,就完全可以跟正常人一樣行動了,只不過要忌食酒肉,大約半個月左右。”
王世充笑道:“如果真的是封舍人自殘身體,那也只有這一個辦法了,迅速地治好病上路,才能避免陛下的追究,封舍人是聰明人,我想他是不會拒絕的。孫大夫,您現在可以去封舍人那裡,儘管施展您的醫術了,記住,若是有人問起,您就說封舍人的傷勢還是挺嚴重,但是經過您的醫療,不會影響出使之事,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對上對下也都有個交代,陛下那裡,我會盡量去說的。”
孫思邈點了點頭,收起那根大蔥空管,向王世充和魏徵分別作了個揖,轉身走了出去,營帳外早有兩個親衛相迎,三個人的腳步聲,很快就消失在了北風的怒號之中,再也聽不見。
魏徵嘆了口氣:“這封倫爲了躲避出使,連這招都用了,算他厲害,主公,我看封倫必不甘心,這回他求了虞世基,下次他一定會去求別人。其實他詐傷裝病,已是欺君之罪,主公爲何不向楊廣挑明此事,派御醫察看,直接就治了他的罪呢?把他這樣治好了,然後又派到勿吉,還要我們的人動手截殺,豈不是多此一舉?”
王世充微微一笑,拍了拍魏徵的肩膀:“玄成,你就沒有想過我的用意何在嗎?還是你要我親自說出來?”
魏徵笑着搖了搖頭:“主公是想借這次的機會,看看誰纔是未來的對手?”
王世充哈哈一笑:“知我者,玄成也!你說得一點也不錯,亂世將至,我們的盟友和敵人,是隨時可以轉化的,這個時候幫助封倫,跟我做對的人,一定會是將來的勁敵,所以封倫能找到幫他的人,就會是我們未來在亂世中最需要警惕,甚至要在亂世前想辦法消滅的。”
魏徵點了點頭,正色道:“那雄信那邊的人手,只怕還要加強纔是,爲了測試而折了雄信這樣的手下,就太不值得了。”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我已經讓公卿和仁則跟過去了,黑達也跟着紅拂出發,就算刺殺不成,全身而退,應該不是問題!”突然,淒厲的北風中,隱隱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我的親孃啊!疼死我了!”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封郎,很快你就永遠也不用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