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千壽點了點頭,拱手行了個軍禮:“謹遵大帥軍令!”
淵太祚上前一步,解下了腰間的佩劍,交到楊千壽的手上:“楊兄啊,你我也是幾十年的交情了,雖然以前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但現在大敵當前,你我爲國而戰,更是要精誠團結才行,這柄佩劍,是大王授予我的,可以節制遼東諸將,這次斷後的事情,關係全軍的安危,小弟我特把這柄佩劍贈與楊兄,留守部隊,包括接應部隊,盡歸楊兄所節制,有違者,兄可持此劍斬之!”
楊千壽的眼中閃過一絲感激的光芒,他沒有說話,用力地點了點頭,接過佩劍,瀟灑地一轉身,和楊萬春一起走向了自己的本部營地。︽,
淵太祚看着楊千壽和楊萬春父子退下,嘴角邊勾起了一陣不易察覺的冷笑,一閃而沒,他回頭對着乙支文德說道:“乙支國相,還勞煩你現在就出發,帶着後衛和輜重部隊,輕裝前行,我整理一下各部人馬,隨後就到。”
乙支文德似乎看出了些什麼,臉上閃過一絲不甘的神色,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行禮退下。
淵太祚迅速地給其他的十幾個城主與將領下達了撤退的命令,約定了各自的路線,衆人一一得令而退,小半個時辰之後,河岸邊只剩下了淵太祚和淵蓋蘇文父子二人,淵蓋蘇文顯然情緒不高,沒精打彩地站在一邊,眼睛就盯着地上的鵝卵石,一言不發。
淵太祚的臉上閃過一絲微笑,先是把周圍的護衛全部斥退,然後走到淵蓋蘇文的身邊,輕輕地說道:“蘇文。你是不是不滿意本帥的安排?”
淵蓋蘇文扭過了頭,冷冷地說道:“大帥,這是軍中,您說了算,蘇文只有服從一途,您留下蘇文到現在。只怕就是要跟蘇文交代,與楊副帥接應的細節吧。”
淵太祚微微一笑,說道:“怎麼,是不是父帥我把那佩劍給了楊千壽,你不高興了?”
淵蓋蘇文擡起頭,咬牙切齒地說道:“不錯,父帥,那可是先王賜給我們淵家的寶劍,象徵着我們淵家在遼東的至高無上權威。中原有句古話,叫君不可假人者,唯名與器,這寶劍給了姓楊的,那不就是說他安市楊家的地位,要高過我們遼東城淵家了嗎?”
淵太祚冷笑道:“不是這樣的話,怎麼能騙楊千壽這老匹夫留下來送死呢?”
淵蓋蘇文臉色一下子大變,失聲道:“父帥。你,你說什麼?難道你要?”
淵太祚點了點頭。正色道:“不錯,這次遼東之戰,其實對我們未必不是好機會,楊千壽一向心向王室,屢次要求王室和其他各部的軍隊進駐遼東,哼。他嘴上說得好聽,全是大義名份,其實還不是想借外力來壓我,給他們楊家自己奪取我東部大人之位麼。”
淵蓋蘇文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但這次畢竟是隋軍大兵壓境。您這樣借刀殺人,只怕不好吧。再說若是安市城的軍隊全軍覆沒,其他各城只怕會鬥志瓦解,抵抗力度也會大大下降的。”
淵太祚的眼中殺機一現:“不會的,這回我們在遼河邊上殺了這麼多隋軍,擊斃其大將,各個城都出兵有份,也就是說和隋軍結了血仇,你接下來把前天的那幾千個隋軍首級給帶上,帶到後備營地那裡,然後插到木柵的尖頭,屍體也帶上,堆成京觀,上面插滿各城的旗幟,做出一副炫耀武力的樣子。”
“那隋帝楊廣是個好大喜功,死要面子的人,看了自己的手下給這樣辱屍,一定氣急敗壞,而隋軍各軍,也會死命地攻擊這些城池,以爲自己的戰友袍澤報仇。”
“所以,只要這些城主個個死戰,隋軍要打到我們遼東城,起碼要半年以上才行,到時候他們糧草不濟,師老兵疲,我們在遼東城養精蓄銳,再等到北部高大人的援軍過來,就可以全面反擊啦。”
“只要我們這回能打退隋軍,那遼東各城,都會視我們淵家爲第一英雄,到時候別說鞏固遼東的統治,就是以此戰功逼高元退位讓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
淵蓋蘇文聽得連連點頭,就是等淵太祚說到最後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疑慮:“父帥,不是不要外兵進我們遼東嗎,爲什麼還要北部高家的軍馬來呢?”
淵太祚笑着拍了拍淵蓋蘇文的肩膀:“兒啊,你還年輕,不知此中關節,高千惠乃是父帥的結義兄弟,他是王族遠宗,又一向在遙遠偏僻的北方山城,地廣人稀,境內多是僕從蠻族,並沒有爭奪王權的野心,爲父只是不要王室的軍隊進入遼東,他們有王室的大義名份,來了就很難趕走,可高千惠不會這樣。”
“再說了,高千惠所倚仗的,不過是那些契丹,同羅,勿吉的僕從部落騎兵,就算他要救我,也多半是把這些異族騎兵派來,而捨不得動用自己的本部精兵,而爲父所要的,也正是這些無組織紀律,卻剽悍兇殘的蠻族騎兵,他們所圖的,不過是財物罷了,並不是我遼東的錢財,到時候如果打了勝仗,把隋軍的輜重和金銀分他們一些就是,我們不會有什麼損失的。”
淵蓋蘇文這下才恍然大悟,可他還是搖了搖頭:“但這樣一來,把楊千壽給坑得也太慘了吧,以後各城的城主怎麼看我們呢?再說了,父帥您是讓我接應,到時候若是我跑了,那不給其他各城主罵死?大家以後還怎麼看孩兒?”
淵太祚微微一笑:“這就是我來找你說的事情了,這個戲嘛,自然得演得象點纔好,你且聽爲父慢慢道來。”
月光如水,照在這潺潺的遼河之上,高句麗軍的主營裡,後寨的十幾道大門已經打開,川流不息的步軍正在源源不斷地從營中開出,以急行軍的速度向着東方行進。
沒有人打火把,連戰馬的嘴也都給賭上,軍士們的嘴裡都咬着木棍,以避免發出聲音,暴露自己的行蹤,從天空看下來,黑壓壓的十餘路縱隊,在這原野上急速行進着,奔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