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興奮。
雖然他老了，可是每每見到這種改朝換，主子奪嫡的事情，他內心中那抑制不住的潮水就奔涌起來。
權力讓人年輕，真是懷念 啊！
他將魚竿向下放在冰面上，望着慢慢飄落的雪花，繼續道：“至於你說的，賀若懷心爲何要參與，那是你看不懂此子心中所謀？”
“老奴不懂。”
“這是一個目光長遠的年輕人啊。此子在遼東的佈置，以我觀之，比隋國皇帝的佈局還要深遠，將來或許改變遼東命運的人，非此人莫屬。”黃老爺對賀若懷心不吝褒獎。
黃九驚詫莫名，因爲他跟着黃老爺至少也有三十年了，還是第一次從他嘴裡聽到這樣評價一個後生，這可是極大地褒獎啊。
“有那麼厲害！”
“厲害？厲害炸了。”黃老爺嗤笑一聲。
“此子之心，在遼東，太明顯不過。你看他現在對候城的管控和佈置，以候城爲基，延津城爲北門，新城爲東門。通定鎮與遼水爲西門，渾河爲南門，或許將來終有一日，乙支家的遼東城會成爲他的南門。這眼界、格局，非胸中有大丘壑者不能有。從短期看，高句麗內亂確實對隋國是件好事，可是若是將隋國東征算在內，現在絕不是高句麗內亂的時機。”
黃九皺眉，問道：“爲何？”
“時機未到。乙支家實力強大，但還不足以完全改變與淵蓋家族對峙中的劣勢地位。如果現在王都發生內亂，漢城侯與淵蓋家族十有八九會在最快的時間奪取王位，完成對王都力量的整合，6尤其在外部有隋國軍隊的強大壓力下，五部大人肯定會支持一個強有力的人物來帶領他們抵抗外敵。也就是說，此時內亂，對隋國沒有任何的好處。”
聽完黃老爺子的分析，黃九才瞭然。
他也是極聰明的，笑道：“老爺說的是，老奴明白了。如果嬰陽王身體恢復，就算不能恢復正常，只要不死，高句麗國內三大勢力相爭的局面便不會改變，三足鼎立，互相角逐，一盤散沙，就算隋國東征大軍再次在遼東敗績，賀若懷心也可以慢慢蠶食遼東之地，這纔是溫水煮青蛙的妙招啊。”
“不錯，就是這樣。”黃老爺子笑了起來。他看向黃九，搖搖頭，道：“可惜這天下能看透這件事的人不多，高啓元能算一個，可是他早已經投入了乙支文信的懷抱，不會給王都那邊透露半分。我想乙支文信藉着南巡卑奢城的幌子，便是想借都裡鎮海商的海道，出其不意的快速抵達王都，給王都諸人一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效果。”
黃九點點頭。
“真是一大一小兩隻老狐狸，幸虧他們處於敵對雙方，若是處於一個陣營，那可就太可怕了。”
黃老爺搖搖頭，說道：“我還真怕殊途同歸，從乙支文信的諸多佈局看，他們或許真有投降之意。”
“什麼？這···”誰都知道，乙支家族是遼東土著中最強大的家族，若是連乙支家族都投降了隋國，那對高句麗可是毀滅性的打擊啊。
黃老爺子笑了笑道：“這個我也不確定，或許乙支文信還有後招，不過已經不是我能看清楚的了。”
黃九知道，黃老爺子這麼說，那便是真的看不清乙支文信的佈局，從側面也能印證乙支文信的可怕。
“可我黃家怎麼辦？”黃九將眼光轉向黃家，畢竟黃家目前面臨的問題纔是要命的問題。
鄧家咄咄逼人，高家試圖通過結親的方式對黃家的勢力進行整合。可以說，黃家已經到了亡家覆族的關鍵時刻。
黃九最擔心的還是黃家，百年榮耀的家族，朝夕之間就迎來鉅變。
“難道真要將孫小姐嫁給高照那個二世祖？”
良久無語。
黃鶯在黃家地位不低，尤其得到黃老太爺的寵愛，對這個孫女，可以說是竭盡所能的培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喜好文學，對於詩歌有很深的造詣。從一開始，黃老太爺就是把她當做豪門大婦來培養的。
如今確實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嬌媚可人了。
只是以黃家的地位，商人的身份，和高家相比，還是太低微了。黃鶯嫁過去，最多也就是一個妾氏的位置，只是黃家又有什麼選擇。
黃老太爺陷入了沉默之中，沒有說話。
忽然，遠處的馬蹄聲踏碎了冰天雪地的寧靜。
黃真騎着一匹馬，帶着幾個侍從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清理完畢，黃真臉上已經有微微的汗粒，他跑了許多地方，才得知祖父來到了東山別院。
“什麼事，慌里慌張的。”黃老太爺看到嫡長孫氣喘吁吁的樣子，心中無微微不悅。他們黃家這些年輕後輩之中，人才也算是殷實，不過都過於文弱了
黃真算是裡面比較剛毅的，但是比起其他家族子弟，還是文多武少。
黃真便簡單的將事情說了一番，他擡起頭，看向黃老太爺，道：“祖父大人，都是孩兒不好，竟讓那個神秘的李公子算計了。現在鄧家恐怕對我黃家再無轉圜的可能了。”
黃老太爺聽了黃真的話之後，頓了片刻，良久才哈哈笑了起來，黃老太爺盯着黃九，說道：“倒是出乎意料，他居然率先拋出了橄欖枝。”
黃真聽到黃老太爺說的話，頓時雲山霧罩，不知何意。
“是啊，老奴也沒想到。”
黃老太爺看向自己的孫子，道：“你對這件事什麼意見？”沒有什麼比這種情況更能鍛鍊一個人的能力和見識以及應變的本事了。
黃真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孩兒···孩兒覺得，與其與虎謀皮最終被吞併，不如遠交近攻，依附另一個實力強大的集團，保住我們的獨立地位。”
“細講？”對於黃真的回答，黃老太爺顯然還是比較滿意的，於是想聽一聽，他最內心深處的想法。
黃真道：“妹妹既然擺脫不了爲家族犧牲的命運，比起高家，孫兒以爲李公子是比高照更好的選擇。”黃老太爺自然知道，所謂的李公子，不過是賀若懷心假扮之後身份而已。
“哦？爲何這麼說？”黃老太爺問道。一直聽賀若懷心的傳說，可從未見過賀若懷心，也沒有正面交鋒過，自然不知道他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