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三這次沒攔着陳應良去譙郡上任,這倒不是陳老三不再關心陳應良的安全,而是陳老三連譙郡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只知道山東一帶目前很亂,卻不知道譙郡目前也已經逐漸開始大亂,隋煬帝答應把陳應良放到譙郡去就是爲了平亂剿匪,所以陳老三很放心的接受了陳應良的要求,仍然留在大興替陳應良看管家業,等待陳應良歸來。
五十來名僕人,陳應良只挑了十個比較精於強壯的家丁同行,其中自然包括未來的大唐名將馬三寶,還有陳應良的一箇舊鄰居陳三狗——也就是死鬼陳應良上吊時,要去毆打柴家來人那個三狗子。本來他的兄長二狗子也想隨老鄰居陳應良到譙郡混個差使,但陳應良考慮到陳老三的年紀太大,身邊不能沒有可靠的人,就讓二狗子留在了大興照顧陳老三,只帶了與自己同齡的陳三狗同去譙郡。
現在的陳應良已經用不着再賣什麼訂婚信物當路費了,準備出行當然是易如反掌,最麻煩的還是辭行,先就得去向衛玄和龐玉等一於老相識辭行,懇求他們時刻照拂自家,結果自然招來了衛老頑固的一通嘮叨,要求陳應良要穩重要成熟要謹慎要小心,不能粗心大意不能冒險貪功,嘮叨話幾乎把陳應良的耳朵磨出繭子,末了還得千恩萬謝衛老頑固的指點之恩,僅僅是在衛老頑固家就足足浪費了一天時間。
然後當然是向好基友房玄齡和杜如晦辭行,這兩位爺雖然不象衛老頑固那麼嘮叨,卻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藉口什麼給陳應良踐行,又灌了陳應良大半天的酒,把酒量平平的陳應良再一次灌得酩酊大醉,天昏地暗。同時在此期間,陳應良也少不得一再囑咐房杜二人有空就大駕光臨譙郡與自己聚會,結果房玄齡和杜如晦對此要求倒是一口答應了,但心裡究竟怎麼想,卻只有他們自己才能知道了。
最最麻煩的還是到高士廉家辭行,先就是得給一大幫長輩行晚輩禮,忍受他們比衛老頑固更加恐怖的嘮叨叮囑,逃不掉也躲不掉,還得不斷的點頭稱是,虛心受教。除此之外,與未婚妻長孫小籮莉見面也是一件讓陳應良十分頭疼的事,做爲事實上的當代陳世美,在溫柔賢淑還只有自己胸口高的小未婚妻面前,就算臉皮再厚,剛於過負心事還差點和別的女人私奔的陳應良也覺得異常的尷尬,心虛萬分。
還好,長孫小籮莉在性格方面那是絕對沒得說的,不僅沒有抱怨與未婚夫的聚少離多,很體貼的沒有嘮叨叮囑對陳應良疲勞轟炸,到了兩人短暫單獨相處的時候,小籮莉還紅着臉把一個香囊交給了陳應良,羞澀說道:“我親手做的,裡面裝有我和孃親替你求的平安符。”再然後,小籮莉還很大膽的在陳應良臉上輕輕吻了一下,說了一句我等你,然後滿臉通紅飛奔走了,留下當代陳世美陳應良在原地愧疚呆——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曾經決定拋棄這麼好的未婚妻?
老高家唯一不讓陳應良覺得麻煩的也就是長孫無忌,只問清楚了啓程日期,約定了屆時會面碰頭的地點,然後就沒糾纏陳應良一句,還替陳應良分擔了相當不少的壓力——被外婆、舅母和老孃揪着嘮叨了許久,很是盡職盡責的與未來妹夫陳應良同甘共苦了一次。
又在老高家被糾纏了一天,即將啓程的頭一天,陳應良又去拜訪了一個特別的客人——這次沒有隨着隋煬帝出巡的雲定興雲大少卿,用的藉口是辭行和雲大少卿賠罪,結果已經成功研製出棉線的雲大少卿當然是哈哈大笑,張口就寬恕了陳應良當初差點把自己拖下水的罪過,還反過來感謝陳應良給了自己立功受賞的機會。再然後陳應良才原形畢露,藉口有特殊用途向雲大少卿打聽一些金屬細管的製造方法,而云大少卿也不愧是當世數一數二的機械天才,馬上就給陳應良想出了一個以鐵皮銅皮捲曲制管的辦法,還很大方的給陳應良寫了一道介紹信,讓陳應良到東都洛陽去拜訪正在那裡爲隋煬帝督造龍舟的另一位機械天才何稠,看看何稠是否有更好的辦法,陳應良大喜,對雲大少卿再三道謝方纔告辭。
該告辭的人都告辭了,該準備的也都準備了,大業九年十月初五這天,回家還沒到兩個月時間的陳應良也就再一次離開了大興,領着一羣家丁和大舅子長孫無忌前往譙郡上任了。因爲已經不再囊中羞澀,陳應良這次也很大方的包了一條相當不錯的客船,準備走廣通渠水道進黃河,再從黃河水道直下洛陽,轉進永濟渠直抵譙郡,一路順水到目的地上任當官。
老陳家和老高家兩家人當然都來了碼頭給陳應良送行,房玄齡和杜如晦也很講義氣的來了,還有曾經被陳應良救過命的龐玉也來了,結果當然是聯手對陳應良好一通嘮叨叮囑,具體內容太過浪費墨水還沒什麼營養也就不提了。總之好不容易聽完了這些嘮叨了,陳應良又帶着愧疚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未婚妻,低聲對一直沒說話的長孫小籮莉說了一句保重,然後就登上了舟船,命令開船出了。
事還沒完,當船家還在張帆的時候,又一個特殊的朋友打馬來到了碼頭,還遠遠就大叫先別開船,這位特殊的朋友也不是別人,正是父親兄弟都與陳應良有仇隙的李建成。還是那句話,陳應良對李建成的印象一直不錯,又因爲一些情況需要與李建成保持明面上的友好關係,所以陳應良也沒猶豫,馬上就叫船家暫時停住,重新跳上碼頭,迎住了李建成行禮。
“應良兄弟,愚兄是剛剛纔知道你今天去譙郡的。”李建成將一個包裹遞到了陳應良的面前,鄭重說道:“這是愚兄的一點薄儀,聊助賢弟的路資,請賢弟務必要收下。”
陳應良客套不收,李建成卻不肯放棄,又神情鄭重的說道:“賢弟,請一定要收下,這是愚兄的私錢,與父親、二弟他們無關。愚兄知道你和他們的事,但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從第一次與你見面開始,就一直把你當做好朋友對待,請賢弟相信愚兄的話,他們與你的事,我事前真的不知情。”
陳應良沉默了一下,終於還是接過了那個分量不輕的包裹,用同樣鄭重的神情說道:“兄長,那我就不客氣了,你也請相信小弟的話,小弟真的從來沒有怨恨過你,我和你之間的交情,從來沒受任何人任何事影響。”
“這就對了。”李建成終於露出了笑容,向陳應良拱手說道:“賢弟,千萬保重。”
“兄長也保重。”陳應良點頭,又難得誠懇的說道:“兄長,請記住小弟的一句肺腑之言,你的心地善良,爲人實在,這是好事,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弟就是你榜樣,千萬別再重蹈小弟的覆轍。”
“賢弟忠告,愚兄定然銘記在心。”李建成點頭,鄭重回答——但李建成是否真的能夠記住陳應良自肺腑的警告,未來命運是否還象歷史上那麼悽慘,就只有天知道了。
含淚辭別了親友,陳應良的座船揚帆出,時已入冬,北風大起,目的地位於東南方向的陳應良一行順風順水,沒用多少時間就從廣通渠進了黃河,然後藉着黃河遄急的水流,陳應良的行自然更快,總共才用了四天多點時間,就在十月初十的上午趕到了洛陽北面的孟津渡。因爲在東都還有一些事情必須要辦,陳應良又命令船家靠上碼頭,休息一天次日再走,然後領着馬三寶和長孫無忌直接登上了碼頭,準備到南面二十多裡外的洛陽城辦事。
時隔兩月有餘重返東都洛陽,在這一帶撈到了人生中第一桶金的陳應良當然是有些唏噓感嘆,大舅子長孫無忌卻顯得十分興奮,還慫恿陳應良立即趕往報國軍營地,給報國軍將士一個驚喜。陳應良卻搖頭說道:“不去了,一是報國軍現在的營地在那裡我不知道,二是免得又讓他們傷感了。這次進洛陽,我們就去拜見兩個人,一個是太府丞何稠,二是我的遠房叔父黎國公,其他人一個不驚動。”
“兄長,小弟覺得你最好順便去拜見一下樊留守和皇甫將軍。”長孫無忌到底是未來的大老奸,很是奸詐的說道:“去拜訪他們,雖說會浪費一些時間,但兄長不要忘了,洛陽是距離譙郡最近的大隋重鎮,錢糧豐足,又有永濟渠水路可通,交通方便,與他們處好了關係,關鍵時刻,說不定會派上大用場。
“人小鬼大,真會算計。”陳應良笑罵了一句,然後又微笑說道:“不過也有道理,樊留守和皇甫將軍對我是不錯,於情於理,是得去見見他們。三寶,告訴守船的人,叫他們耐心等,我們也許明天還回不來。”
馬三寶答應,趕緊把陳應良的口信轉告給了守船下人,又和船家也打了招呼,然後陳應良一行數人也就策馬南下,一路小跑趕往洛陽了,結果沒花多少時間抵達洛陽北城後,性格有些喜歡懷舊的陳應良卻又臨時改了主意,沒有從最近的安喜門進城,帶着衆人又轉向了上東門,故地重遊,從自己多次浴血奮戰的上東門進城。
這麼一繞道就生出了新的事端,經過上東門北面的洛陽城外大校場時,陳應良等人有些意外的突然看到,樊子蓋親筆手書那面的精忠報國大旗正在校場上飄蕩,同時還有一支人人身披白袍的隋軍隊伍正在校場中操練。見到這熟悉的一幕,原本不打算再去傷感離別的陳應良又改了主意,於脆翻身下馬,向長孫無忌等人低聲說道:“過去看看,但是別聲張,遠遠看看他們就行了。”
長孫無忌和馬三寶等人都笑了,趕緊一起下馬,隨着朝令夕改的陳應良步行靠近校場,遠遠眺望報國軍隊伍訓練,而因爲守衛校場邊緣的只是普通隋軍士兵的緣故,陳應良把頭上的帽子故意拉低了一些後,於脆就到了校場大門的旁邊就近觀看。
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剛靠近校場大門旁邊,校場中正在訓練的報國軍隊伍突然出了一些騷動,陳應良還道是報國軍將士看到了自己,嚇得趕緊藏到馬三寶身後,生怕打擾到昔日戰友訓結果陳應良很快就現自己是自作多情了,騷動中,一名穿着旅帥服飾的報國軍旅帥,揪着一名報國軍士兵往校場大門這邊過來,那士兵掙扎不肯,結果那名旅帥於脆把那士兵給單手舉過了頭頂,大步衝到了校場門口,把那士兵直接扔出了校場,還指着那名士兵大吼道:“滾回家去再敢來胡鬧,我就把事告訴給爹,看爹怎麼收拾你”
大喝完了,那旅帥大步回了隊伍,報國軍隊伍中也響起了些許笑聲,但郭峰熟悉的大嗓門也隨之立即響起,報國軍隊伍的笑聲戛然而止,然後重新開始了認真訓見此情景,一手組建起這支軍隊的陳應良難免是萬分糊塗了,因爲陳應良在馬三寶背後悄悄看到,那名二十出頭眉清目秀的報國軍旅帥,自己竟然從來沒有見過絕對不是之前的報國軍老人這點也讓陳應良更加的驚奇不解,報國軍老人可是還有五百多人,怎麼可能容忍一個新人擔任報國軍的八旅帥之一?
驚奇之下,陳應良自然少不得又去仔細觀察那名被扔出了校場的報國軍士兵,結果那名摔得四腳朝天的報國軍士兵剛剛狼狽不堪的從地上爬起來,又恰好看到陳應良在緊緊看着自己,覺得難堪之下,那士兵頓時就大怒了,喝道:“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女人?”陳應良徹底傻眼了,因爲面前這名報國軍士兵雖然身着戎裝,臉上也故意化着一些裝,卻難以掩飾她的動人姿色,同時聲音清脆尖銳,明顯是女子聲音。大驚之下,陳應良心中難免萬分鬱悶了,“皇甫無逸,獨孤盛,你們還真會敗家啊,我好不容易調教出來的報國軍,被你們弄成什麼樣了?”
想着心事,陳應良的一雙賊眼自然始終沒有那戎裝少女,那戎裝少女更是大怒,呵斥道:“再看?再看挖你眼睛”
“夠辣啊。”陳應良苦笑了一聲,趕緊扭開了腦袋,那戎裝少女重重哼了一聲,這才拍去身上塵土,然後又扭頭去看校場中的報國軍隊伍,天生紅潤的小嘴微動,唸唸有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偷眼看到那戎裝少女的模樣,加上好奇現在的報國軍情況,陳應良忍不住開口套話,向那戎裝少女問道:“這位將軍,出什麼事了?你犯什麼錯了,怎麼被趕出了校場?方纔小弟在校場外面看到,將軍你英姿颯爽,威風凜凜,沒出什麼錯啊?”
覺得陳應良的言語動聽,正對自己的胃口,那戎裝少女頓時就來了興趣,答道:“我當然沒出錯了,是我的年齡出了錯,我還不到十七歲,沒到加入府兵的年齡,所以他們不許我入隊,把我趕了出來。”
“不過他們是有眼無珠,遲早要後悔。”那戎裝少女又恨恨的補充道:“看着吧,我將來一定要他們後悔,尤其是把我扔出校場那個小子,成天仗着力氣大欺負我等我見到了小陳慶之陳應良,我叫陳小子整死他”
“什麼?”陳應良有些傻眼了,旁邊的長孫無忌和馬三寶等人也楞住了。驚奇之下,陳應良忙向那戎裝少女問道:“將軍,你認識小陳慶之陳應良?”
“當然認識。”那戎裝少女大咧咧的說道:“我和他還有很親近的關係,馬上他也得什麼都聽我的了,敢不聽我就揍他”
陳應良更加傻眼了,長孫無忌看向未來妹夫的眼神中也盡是警惕了——因爲長孫無忌也早就看出,那名戎裝少女乃是女兒身,年齡還與陳應良十分相當接近,一看就象傳說中那層關係。還有同樣性格奸滑的馬三寶,看着陳應良也盡是壞笑了,心說我這新少爺厲害,在大興就有一個漂亮的相好了,在洛陽竟然也有一個同樣不錯的,牛啊
這時,之前那名陳應良不認識的報國軍旅帥突然又衝到了校場門前,指着那戎裝少女怒氣衝衝的咆哮道:“你還不走是不是?馬上給我滾回家去順便找面銅鏡自己看看,你現在到底什麼模樣?一個大姑娘,穿成這樣象什麼話?再這麼下去,應良兄弟別說娶你了,恐怕一見面就把你踢走”
“他敢”那戎裝少女也不介意暴露身份,理直氣壯的反駁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他的親事已經定了,他還連聘禮都已經送了他要是敢反悔不娶我,我一刀劈了他”
那旅帥勃然大怒,衝出校場就來打那戎裝少女,那戎裝少女也很機靈,立即撒腿就跑,還動作一樣的快,一追一逃眨眼之間就跑遠了,留下另一個當事人陳應良在原地張口結舌,暈頭轉向,傻叉得不能再傻叉,打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己怎麼會又跑出一個未婚妻?還是一個潑辣得十分厲害的未婚妻?
長孫無忌一把揪住了陳應良的衣領,惡狠狠的看着未來妹夫,陳應良則哭笑不得,呻吟道:“賢弟,冤枉啊,我比竇娥還冤啊,我都不知道他們是誰,怎麼可能和他們有那層關係?”
“那他們爲什麼要那麼說?那個姑娘,口口聲聲就好象和你有婚約一樣?還說什麼連聘禮都送了?”長孫無忌惡狠狠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陳應良苦笑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