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騎戰,本是兵家大忌,皆因夜色漆黑無法辨物,別想暗夜裡難辨敵我,甚至有時連衝鋒都難以保持陣形。而且夜襲也多是小部隊出動,出動的兵馬越多,越不合適。一因兵馬多容易暴露,二來兵馬越多騎戰打起來越難。
正因種種原因,所以統葉護可汗明知來敵來襲,雖手握二十萬重兵,可卻也不敢倉促間冒然出戰。而是本着穩妥之策,命令集結兵馬,向中軍營靠攏,準備防守反擊,以待天明。
不過突厥人的策略雖老成持重,但他們面對的卻並不是一支普通的軍隊。真正來說,突厥人的軍隊,除了那些號爲附離的狼兵侍衛外,其餘的如部族牧民,甚至西域胡兵這些都少有真正意義上的軍隊。這些下馬爲民,上馬爲兵的突厥騎兵,更多的還是牧民性質。突厥人縱橫草原,靠的還多是這些牧民們天生的馬背天賦。
與突厥人相似,曾經中原人的兵馬也差不多如此。大多士兵都是農民,戰時徵發,就算是些邊軍老卒訓練經年,也是隻佔極少一大部份。因此,無數次中原人與草原人的交戰歷史中,農民出身的中原軍隊,總難以對抗牧民出身的突厥騎兵,很大原因就是大家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軍隊,大家都是半業餘的,但草原人因天生的馬背天賦,因此草原兵馬總比中原兵馬強悍。
歷史輪迴,草原和中原朝代更替,汗庭變更,但這些情況總是大體不變的。因此每當草原出現統一強大部族時,總是中原人的惡夢。
當面臨五萬陳軍騎兵突襲的消息時,突厥人選擇了防禦。他們的策略是捱到天亮。然後依靠他們的兵力優勢。在草原上狠狠的教訓來犯的陳軍,甚至是一口吃掉這支騎兵。
他們沒有想到的,他們面臨的並不是一支傳統意義上的軍隊。而是一支真正的職業軍隊。
他們怎麼也不會想的是,主動殺來的五萬陳騎會是一支怎樣的百戰之師。擁有着壯心不老的老將王仁恭爲帥,又有着秦瓊、程咬金、羅士信、張勇、沈光等陳軍中最彪悍的一批少壯大將。這支陳騎有着最黃金組合的上層搭配。
一支作秀的軍隊,指揮者是靈魂,而中下層的軍官們則是這支軍隊的脊樑。只有有了優秀的中下層軍官團體,才能做到聯通上層指揮者與下級士兵們之間緊密契合。而陳騎,這支職業化的軍隊,正有着全天下最優秀的中下層軍官團體。從遼東打到如今,陳軍從士官到將官,都有着完整的培養進修機制。
大陳的中下層軍隊們,從校尉到上士。無不是經歷過無數次真正的血戰餘生的老兵。他們不但有着最豐富的戰場經驗,而且還進入破軍講武堂都進行過專門的輪訓培訓進修。允武還能允文,一名陳軍中普通的校尉。如果放在其它勢力的軍隊中。至少能成爲一名將軍。
突厥人打仗靠的是天份,靠的是天生的馬背天賦。靠的是他們的兇悍勇猛。可陳軍的軍官們,卻俱是最職業的。
同樣的,這支挑選出來的五萬陳騎,所配備的士兵也都是陳軍中優秀的。清一色的入伍三年以上,擁有實際戰場經驗的老兵。
正因如此,在突厥人都以爲陳騎雖來勢力洶洶,可只要防禦得當,就不會有多大事的自以爲是中,陳騎狂飈突進,迅馳而來。
遠遠的,已經看見了無數火光燃起的突厥大營。八百飛虎特戰營的兄弟潛入大營之中,埋設爆炸燃起的那上千個爆炸火點,不但如表面上一般的給突厥人制造了很大的混亂,更大的作用實際上是在爲隨後殺到的這五萬輕騎弟兄們設立的座標。茫茫黑夜,這一堆堆的火點,就是最後的指明燈。
橫朔躍馬,老元帥王仁恭長槊斜斜向突厥大營一指,奮然而道:“狹路相逢勇者勝!”
“狹路相逢勇者勝!”
無數的聲音應附而起,彷彿在爲最後的衝鋒加油。
枯黃的長草踏在鐵蹄之下。
飛揚的旗幟耀眼奪目。
暮色夜空,如血新月!
黑色的鐵甲,黑色的旗幟,黑色的盔纓
“衝啊,衝啊!”騎兵隊正們揮着長槊,引領着自己的部屬們奮勇前進。
“殺啊,殺啊,我的馬刀早已經飢渴難耐了!”伴隨着野性的呼喊,久經戰陣的老兵們狂呼嚎叫着,沒有一個對即將到來的認戰有半點的懼怕。
“戰鬥總比等待好。戰鬥之時,你有馬有劍有同伴,穿上鎧甲拿起長劍,你命由你不由天!”縱馬衝鋒之時,一名看上去纔不過二十來歲的年青騎士,卻佩帶着上士軍銜的年青軍官卻突然想起他曾經在禁衛軍中當值,那僅有的一次近距離聆聽皇帝陛下的訓導。
“將軍沙場百戰死!”那是皇帝曾經告訴過他的話,那句話從此印在他的心中,卻從不曾讓他畏懼過,只是激勵着他一次次的戰鬥。
跨過淺溪,突厥的大營就在眼前,戰鬥!
就在此時,又是一波劇烈的爆炸聲響起,此起彼伏的爆炸彷彿整個天都塌了一樣。不過這一次的爆炸不在突厥的營中,突厥營中已經加強了警戒。這一次的爆炸,也是早前就預計好的。爆破的地點選的正是突厥大營南面營寨,雖然突厥人的大營並沒有怎麼布營,只是圍着大營粗粗的堅了一圈木樁,立了幾個營門,不過這也對於夜襲而來的陳騎是有不少麻煩的。
臨時代理指揮着飛虎營的張猛在率部完成了第一波爆破之後,馬上就發動了第二波爆破。趁着突厥人混亂之時,他們對南面的營門和各處平坦適合突破的地段圍欄進行了爆破。
爆破不但能掃平那些障礙,更關健的是爲殺奔而來的大軍指明進攻路線,爲大軍選好最佳的殺入大營的路線方向。
無數的陳騎緊隨着爆炸之後,瞬間殺到。前鋒的數個輕騎營硬生生順着爆炸的火點突入突厥大營,猶如冰河解凍。大江決堤。一發而不可收拾。
猶如暗夜之中突然殺出的惡鬼,五千配備有大鐵盾的輕騎如洪水一般的涌入突厥大營。整齊密集的黑甲騎兵彷彿一面鋼鐵的擋牆壁,又彷彿一堵猛撞而來的鐵山銅牆。更像是一座猛撲而去的刀山劍海。陰沉,漆黑的兩翼奮力的伸展開去,犀利無比。
猛烈刺耳的馬蹄聲如同霹靂一般滾滾而來。緊隨着前鋒的中陣三萬輕騎已經隨後殺到。他們就如同一陣旋風襲來,橫掃、摧毀一切。
鐵蹄震天,狂飈突進!
順着飛虎營標示出來的路線,陳騎毫不猶豫,沒有做半點多餘的動作,而是直奔着燒着點點火堆的突厥大營中心殺去。
衝殺,衝殺,繼續衝殺!
在這股勢不可擋的陳騎衝鋒面前,突厥人突然發現。他們之前似乎有些大意了。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那些陳騎居然來的這麼快,他們都還沒有準備好。陳騎就已經殺入了大營。讓他們更加意外的是。這些陳騎似乎都有夜視眼一樣,居然如此輕易的就快速衝到了面前。
“列陣。放箭!”
突厥各部首領們面對直殺而來的陳騎,沒有人選擇上馬正面騎戰,而是不約不同的選擇了列陣放箭。這固然是有統葉護先前的命令在前,也是因爲陳騎來的太快,突厥人來不及再上馬整隊迎戰。而另一方面,突厥人是馬背上民族,除了他們騎戰的本領之外,射箭也是他們的強項。
黑夜中突厥人也看不清目標,只知道不斷的挽弓,然後無數的箭支如雨般的向前方那成片的黑影射去。
箭如雨下,如此密集的箭雨,歷來是對付輕騎最好的策略。
可這一次,突厥人又錯了。
似乎對突厥人的反應早有預料,陳騎殺入突厥營中的五千前鋒俱都是配備大盾的騎士,當無數的利箭在空中發出陣陣狂嘯之聲時,前軍將領早已經下令舉盾。
密集的箭支嘟嘟的不停的釘在了陳騎先鋒的盾牌之上,三波箭雨過去,陳軍中箭中廖廖。
一連三波密集箭雨來襲,那無數的長箭雖然被盾牌擋住,可那劇烈的震盪也讓舉着大盾的前鋒大將羅士信手臂痠麻不已。眼見突厥人的箭雨已過,匆匆成陣的成片突厥人就在眼前,羅士信一把將盾牌掛在馬上,右手一揮沉重的鐵檳大狗槍,放聲長嘯一聲,大吼道:“狗狼養的胡虜,來而不往非禮也,弟兄們,咱們也還他一禮!”
“操-他孃的統葉護,在草原上打了幾次勝仗,從自家侄子手上搶了個汗位過來,他孃的就褲襠翹了,不給他個教訓,他還真不知道自己吃幾碗飯了!”
“扔雷,炸死他狗-狼-養的!”
前鋒的那些校尉們也差不多和羅士信一個德性,勇猛兇悍,打起仗來也許在大陳軍中都能列前矛,但有什麼樣的頭,就有什麼樣的屬下。在羅士信這樣的魔王下面,久而久之,這些校尉們也是全軍最粗鄙的一羣人了。
前鋒諸將士不停的叫囂喝罵着,嘴上不停,手上卻也不慢。一個個紛紛趁着突厥騎兵一輪箭雨剛過,下一輪還沒有到之前的空當,已經紛紛的吹開了左手上的火繩,然後右手點頭一個個的騎兵手雷就呼喝一聲,奮力的朝着突厥人扔了過去。
剎那之間,蕭瑟秋夜,卻彷彿突然回到了盛夏之夜,突厥人的上空卻突然飛來無數螢火蟲。
只是盛夏的螢火蟲在夜晚都是閃爍着黃色的螢光,而這一次,空中飛來的卻全是閃着赤紅光芒,還一邊在冒着白煙的一個個黑色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