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聖女?還有這名號?”羅士信嘀咕着道。
魯世深馬上將陳克復鄙視他的眼神轉給了羅士信,“小子你孤陋寡聞了吧,哥哥我告訴你,這嶺南不光光有嶺南聖女,之前還有嶺南聖姑。在嶺南聖姑之前,還有一個嶺南聖母。再告訴你小子一點,這嶺南聖母冼老夫人,當年與殿下陳氏皇族可是大有淵源。候景之亂前,候景是個早先從北方投奔到南樑的羯族人。後來,那小子起兵造反,以我漢人子女爲軍糧,不知道殺了不少的漢人兒女。”
說起那些祖輩傳下來的往事,魯世深滿臉的感慨,“小子,沒經歷過南北朝的人,是不知道當初咱們漢人的艱難。五胡亂華,北方漢人幾盡滅亡。幸好那時出了個武悼天王冉閔,一道殺胡令,幾乎將羌人殺絕。可惜終究獨木難支,立國不過兩年,就身死國滅。”
“後來北方盡爲胡人天下,東晉世族們南渡,在南方苟且偷安。等到了南樑末年時,已經是北方強,南方弱。這侯景,最初是北魏的六鎮戍兵,漸升爲鎮功曹史。六鎮起義時,侯景率部衆投靠契胡族酋長爾朱榮,,因大破義軍、活捉葛榮之功被擢升爲定州刺史。後來高歡滅爾朱榮,立東魏,侯景又叛歸高歡。侯景狡詐多變,殘忍酷虐。高歡死後,高歡子稱帝,侯景輕蔑高歡子,轉叛投西魏。西魏調侯景入京。似景怕死,又轉而叛逃至南樑。叛逃到南樑後,侯景馬上又勾結了南樑皇帝之侄發動叛亂。”
秦叔寶、程咬金等都是山東河北人,且又年青,故並不太清楚這些事情。此時聽聞,程咬金也驚訝的道。“我的個老孃哩,這侯景也太無恥了,這前前後後,他背叛了多少個主子。都說胡賊不可信,果然如此。”
魯世深感嘆道。“侯景本是羯族人,而這羯族本就是匈奴人的奴隸之族,從不被當人看。五胡亂華之時,羯人強大,最後消滅了匈奴,稱霸北方。他們也與匈奴人一樣,把漢人當作自己的奴隸。從不當人看,殘暴異常。以漢人百姓爲軍糧,動輒以屠殺爲樂,北方漢人幾盡滅絕,漢人只剩四百餘萬。武悼天王下殺胡令,殲滅三十多萬羯族與匈奴爲主的胡兵,後來又在鄴城對羯族屠殺了二十幾萬,加上全國各地的復仇屠殺,羯族與匈奴在殺胡令中被基本殺絕,只餘少部份。侯景正是羯胡餘孽。他起兵叛亂,江南千里煙絕,人跡罕見,白骨成聚,如丘隴焉。幾乎就是西晉末年的五胡南下時,漢人幾盡滅絕的慘境。”
“也就是那個時候,在北方被胡人統治。南方漢人又處於被滅絕的危機之時。太祖武皇帝臨危而出,力挽狂瀾。太祖武皇帝本是鄉村小吏,後在亂世中成爲將軍,由將軍而加黃袍,承擔下了一片支離破碎的江山。挽救了我漢人被亡族滅種之禍。就是在那個時候,還是將軍的太祖武皇帝,與嶺南百越的領袖之女冼夫人相識。冼夫人攜其母族百越俚族,及夫家嶺南漢人世族馮家,毫不餘力的支持太祖武皇帝,助太祖武皇帝平定了江南,結束了這場大動亂。其後,陳氏與馮、冼世代通好,每代都有子弟通婚。”
羅士信等人聽得,原來陳王與這嶺南馮家還有這等淵源,也不由的咋舌。
就是一旁的陳克復,聽着魯世深說起這陳氏先輩們的功績,也不由的有些熱血沸騰。陳霸先確實爲一代英雄,不但開創了一個王朝,而且還是一個十分有爲的君王。與同時代的北魏、東魏、西魏、乃至後來的北齊、北周,及南樑等國皇帝比起來,都絲毫不相讓,甚至比大多數的人更加了得。後世的諸多史書中,對於這個平民起家的漢人皇帝,也有着十分高的評價。
甚至可以說,整個中國古代歷史之中,中國衆多的皇帝,賢明君主不多,陳霸先卻屬於其中的一代英主。是可以與楊堅、李世民等比肩的皇帝。如果不是死的早,中國那時未必就是由北統南。
魯世深說的出神,衆人也聽的出神,絲毫也沒有注意到,馮婠早已經到了近前,早駐步傾聽了許久。
見衆人還在追憶陳霸先的豐功偉績,上行屈身行了一禮道,“昔年太祖高皇帝的豐功偉績,令我等後人仰視無比。妾雖女子,卻也仰慕此等英雄。思及妾之曾祖母嶺南聖母當年慧眼識英雄,全力相助太祖武皇帝的一段傳奇,真令妾仰慕不已。如今隋末亂世,天下紛爭,也許是兩位先人上天的護佑,今日妾得有機會與太祖武皇帝的後世子孫再得相會,妾身願效聖母當年所爲,攜我嶺南一十九郡百越俚漢各族百姓,襄助陳王,在這亂世之中,再復太祖武皇帝昔年之偉業。”
陳克復眼神一亮,盯着馮婠上下打量了一遍。
早在馮婠剛到達盟津之時,特勤司的人就已經打探到了她的行蹤,不過那時只知道她是自南方來,卻並不清楚她的詳細身份。及到宴會之上,她自報家門,說自己代表嶺南十九郡前來,那個時候,陳克復心中就已經有了一點底。
宴會之時,一來他全心思都在應對李淵父子與王世充之上。二來,當時他也還沒有查清楚她的身份,所以並沒有與她多談,宴會之後,只是讓人把她安排在了艦隊之中。
表面上,他好像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實際上,一回來,他就馬上吩咐了特勤司的人全力查控她的身份,並且收集整理這段時間關於嶺南的情報。
雖然時間匆忙,很多情報都未能加以整理篩選,但通過特勤司那張大網所收集上來的各種各樣的情報,他還是很快的查出了一些脈絡。
楊暕自太原之爭失敗,一路南下之後,就到了江漢荊襄一帶。憑藉着他楊廣嫡子的身份,還有董純、吐萬緒、魚俱羅、裴仁基、楊義臣、蘇威、蕭瑀等一衆出色的文臣武將,他很快就在江漢立了足。並且取得了數郡之地的控制權,重新將手下的大隋禁衛軍加以擴充整編,並在隨後擊敗了南陳中佔據着江凌一帶的朱粲。
在江漢立穩之後,楊暕隨即親率楊義臣、裴仁基、魚俱羅、吐萬緒等人率兵北伐,一路北上,打到了河東。而留守江漢的蕭瑀也沒有閒着,他與族侄蕭銑率十萬兵馬,開始向東征伐,一路向南陳的地盤擠壓過去。而陳克復最新得到的情報中顯示,二蕭的兵馬已經將南陳的兵馬基本上趕到了更東面,現在已經直接與嶺南北面諸郡交界。
另一方面則顯示,嶺南中與晚宴上出現的這位身份相符的女子,也就只有剛剛接替了死去的嶺南聖姑馮狄,被稱之爲嶺南聖女的馮婠了。他查了下馮婠的資料,母親是嶺南百越俚族首領的嫡女,而父親則是嶺南聖母的嫡孫,嶺南聖姑的哥哥,原大隋左武衛大將軍馮盎。
前前後後一對照,陳克復也終於明白爲何馮婠會突然出現,也終於明白馮婠爲何會在宴會上幫他。毫無疑問,嶺南現在面臨着蕭瑀和蕭銑的十萬精兵壓境。偏偏這個時候,本來應當做爲嶺南堅實後盾的南陳,不但沒有派兵增援,反而將兵馬撤往了江浙一帶,讓他們獨自面對着這十萬大軍。
面對着這十萬江漢軍,馮家根本沒有希望擊敗他們,而且就算能擊敗他們,那緊接着還會有楊暕更多的兵馬前來。不想降,又不甘心被擊敗,那唯有找盟友出兵相援。
陳克復也不知道爲何馮婠會找上他,河北與嶺南一個天南,一個地北,可謂是距離遙遠,且從未有過交流。不過現在,面對着馮婠的時候,他終於明白了。
一來,馮家已經無路可走,找上他們也是無奈之舉,死馬當活馬醫。二來,說來陳家與馮家當年還是很有淵源的。南皇皇帝陳深是陳霸先的後人,這河北的陳克復同樣是陳霸先的後人。而且說來,除了緊鄰着的南陳,河北也是唯有有能力救援嶺南的勢力了。
從陸路,陳克復可以派兵出山東,下淮北,然後翻過大別山,即可西向到達山南,直指荊襄。除此外,天下共知,陳克復還有着一支十萬人規模的水師艦隊。以河北水師的能力,隨時可以自流球島上出發,順着東海海岸,直接繞到嶺南的南面登陸。
不過雖然明白了這前因後果,可嶺南明顯現在還不屬於河北的戰略範圍之內。就近期來說,他們的目標是河東,是河南。而不是遙不可及,無法掌控的嶺南。而且爭霸中原,嶺南屬於無關緊要之處,逐鹿中原,真正要爭奪的還是河北、河南、山東、河東、關中等地。只要這些地方決出了勝負,基本上這天下大勢也已經定了。
陳克復抿着嘴脣,擡着看着站在面前的馮婠,燭火之下,她的目光之中充滿着希翼與期待,甚至隱隱有些楚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