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後睡夢之中被宮女叫醒,她一起身,就看到貼身的宮女臉如白紙,驚惶不定。
“太后,外面來了好多兵。”
有些恍惚,蕭後待那宮女連說了幾遍,才聽明白了。連忙翻身而起穿好了衣服,往外走了兩步,又返身回到牀邊從被子下面摸出了一把匕首。
透過寢宮的窗戶口可以隱約看到,外面的走道上一片明亮,影影綽綽,到處是神情肅殺、手持火把照明的士兵,他們的軍靴氣勢洶洶在名貴的地毯上留下了鳥黑的腳印。一隊身穿黑色戰袍的憲兵正把外面的宮女挾在中間往外走,憲兵們的動作很是粗魯,推推攘攘。
蕭後看到,那幾個宮女身上穿着的還是薄薄的中衣,在這個初冬的夜晚,驚慌的瑟瑟發抖。一看可知,她們都是剛剛從被窩之中,被人抓起來的。一旁還有幾個太監,可是他們卻全都驚惶的縮在一旁,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
看到這個情況,蕭後只覺得一陣怒火直往上衝,饒是她以往再好的修養也無法剋制。她幾步搶上前去,伸手就去推那些憲兵,可是那些憲兵個個力大無比,任由她拼命去推,也是紋絲不動。
領頭的一個夥長很粗魯的喊到:“娘們,讓開!再吵我們連你也——”他突然說不下去了,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經逼在他面前,蕭後秀髮略微蓬亂,頭上沒有戴一件頭飾,眉峰蹩緊,眼睛中卻射出逼人的寒光,低沉着聲音說:“聽着,我是先帝的皇后,是當今天大子的母親,更是當今的皇太后——蕭美娘!你打算連本宮也怎麼樣,恩?就是陳破軍來了,他也不敢這麼對本宮無禮。”
她的話語冷森,其中充滿了騰騰的殺氣,更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嚇得那羣平曰刀口舔血的漢子們都不由自主的齊齊後退了一步。
夥長驚惶地後退幾步,趕緊下跪行禮:“下官不知皇太后身份,多有冒犯!請皇太后恕罪。”跟着他,齊刷刷一客廳的兵都跪了下去,齊聲說:“請皇太后饒恕。”
“起來!”蕭後沉聲發令,看到那些士兵如此的害怕自己,她心裡的憤怒稍稍平息了一點點。她問那個誠惶誠恐的爬起來的夥長:“好大的膽子,是誰讓你們深夜闖入本宮的宮中?”
夥長支吾着:“這個——這個——”在蕭後逼人的目光審視下,他低下了頭,卻沒有出聲。蕭後目光掃射四周,士兵們紛紛低頭,躲開她的目光。
門外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是我。”
在幾個舉着火把的士兵簇擁下,陳克復一臉倦容的出現在門口。他也是剛剛趕到,卻不想那些憲兵居然搞成了這個場面,心裡暗暗罵自己的部下:“全是廢物!這麼多人居然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給嚇退了!”還好他今晚並不是讓這些憲兵來抓人的,要不然,這還不讓人笑死。
蕭後有點愕然又有點釋然:“陳王殿下?”
跟着士兵們一樣,陳克復也下跪得了個單膝禮:“臣參見皇太后,好久不見。皇太后貴體安康否?”
蕭後壓抑了怒氣:“還好。陳王殿下請起。”看到陳克復出現在這裡,蕭後的目光中充滿複雜,不知不覺語氣平緩了許多,但詞鋒卻仍舊咄咄逼人:“陳王殿下不是率軍南征了嗎?什麼時候回的京城怎麼本宮卻不知道,怎麼今晚突然帶了這麼多兵到我這來抓人?莫不成了本宮犯了什麼罪,要勞動殿下親自出馬?”
陳克復鞠躬表示歉意:“下官萬萬不敢冒犯皇太后萬金之軀。我只是有緊急事務要與太皇商議。只因爲事態緊急,剛纔已經是深夜了,下官一時失禮,所以才忘記通知皇太后。下官已經吩咐部下務必不要失禮,誰知他們笨手笨腳的還是冒犯了皇太后。實在非常抱歉,就請皇太后看在他們賣命廝殺的可憐份上,饒過他們一條小命,下官回去一定好好將他們軍棍責罰!”
蕭後看着陳破軍在那裡輕聲訴說,心頭就沒來由的想到那一個夜晚。雖然那一夜,沒有燈火,一切都是黑暗之中。但越是如此,卻越容易讓她想起他的聲音。那嗓音是那麼的深沉,讓她無數個夜晚失眠睡不着。那嗓音如同摩音一般,總是會不知不覺的出現在自己的耳中。
只是自那夜之後,她再沒有見過他。可雖不見人,但居於這九重深宮之中,每天卻依然能聽到他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消息。無論走到哪,都能聽到他的消息。他率軍南下,第一仗一萬人馬就全軍覆沒,她的心中就沒來由的擔心,那夜一夜未眠。後來又傳出,又打了大敗仗,折損了三萬人馬,連大將軍薛世雄都戰死了,她更是擔憂的壞都吃不下。這樣的感覺讓她感覺羞恥,可她卻又告訴自己,如今她們一家都落在他的手中,如果他失利了,難免回來她們也不好過。
後來聽說他打了大勝仗,平定了河北數郡之地,心中又爲他覺得高興。再後來聽到陳王妃懷了孕,而且聽說還確認是個男孩,她心中突然沒來由的感覺到一陣陣的煩燥,甚至忍不住的斥責了幾個宮女。
再後來,突然傳來丈夫的死訊,悲傷痛哭之餘,她卻突然發常見自己不經意間居然有幾絲輕鬆。這樣的發現,讓她無比的自責與羞愧。她與楊廣無妻伉儷幾十年,相敬相愛,如今丈夫身死,她居然還會有輕鬆的感覺。這要是讓其它人知道了,只怕所有的人都將要恥笑她,罵她是一個無恥的蕩婦。漸漸的,他又想起了陳克復,想起了那強健的胸膛,想強了那低沉的聲音。
這些天來,她的腦海中,一會是楊廣,想起兩人之間的那些恩愛的點點滴滴。可卻又總會不自覺的想起陳克復,想起初見時的樣子,想起那曰酒後的樣子,甚至更多的想起那個醉後的夜晚。沒有燈火,沒有過多的話語,只有那至今也無法忘懷的感覺。
她心中既期待着與他的再見,又恐懼抗拒着與他的再見。她怕自己再見到他後,會流露出心中那些羞恥的想法。她感覺自己墮落了,將來無臉再去見楊廣。甚至有一次她在夢中,夢到楊廣憤怒的罵她,罵她不知道羞恥,罵她人盡可夫。
當剛剛看到那些憲兵闖進寢宮的時候,她的心中居然有一絲絲的期待,期待着他的到來。
但是轉念間,卻又全是恐懼。
丈夫楊廣死前,陳克復從不曾來此。而現在丈夫一死,陳克復卻是深夜趕來。難道,是覺得她們娘倆沒有作用了嗎?難道他不再需要杲兒這個傀儡了嗎?他是想要篡位自立,取而代之嗎?那他來,是要將他們殺了,還是要將他們趕走?
蕭後突然無比蕭瑟,意興闌珊的道,“卿有何事找本宮,難道就不能白天來嗎?”
陳克復掃了一眼那被挾持的宮女,那幾個宮女還在打着抖。一旁地上的那些太監,也都全身發抖,他們卻不是冷的,而是恐懼的。
揮了揮手,陳雷立即讓那些憲兵司羽林軍士卒,將那些宮女和太監帶到另一間殿中。其它的憲兵司羽林軍也都撤出寢宮,陳雷親自站在殿外遠外。
蕭後看着陳克復這般動靜,突然苦笑幾聲,“覺得我們娘倆阻礙你了嗎?是鳩酒還是白綾,拿上來吧。我也沒面目再活在這世上了,就這般追隨先帝而去吧。”
說着蕭後眼中滑過兩行清淚,突然轉身顫抖着伸出手,握着陳克復的手道,“我會自盡死去,但杲兒才八歲,他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希望你能放過他,哪怕你將他幽禁於宮室之中也可,只求你不要傷害他。”
“希望你能看在那一晚的情份之上。”蕭後突然聲音十分的低沉着道。
陳克復靜靜的站在那裡,聽着蕭後的低沉請求,他也不知道蕭後怎麼如此敏感,居然會想到自己是來逼死他們的。心中長嘆一聲,卻是沉默不語的搖了搖頭。
蕭後臉色一變,心若死灰,目光也無半點光彩。
她臉上帶着譏諷的看着陳克復,“你是不是要我付出代價,你才肯同意?”
陳克復不語。
蕭後臉色通紅,目光卻是十分的尖銳。
“本宮知道,你不就是想要我的身體嗎?你若真想要,就儘管拿去。但是我只要一個條件,你得保證杲兒和南陽、出雲他們一生平安。”
陳克復也沒有想到,蕭後居然會想到那上面去。說實在的,上次的事情,如果不是酒後,他還真做不出那樣的事情來。一來怎麼說蕭後也是出雲的母親,二來蕭後還是楊廣的皇后,楊杲的母親,如果將出去,那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不過此時卻又感覺完全的不一樣,也許是曾經有過了一次,都說有一就有二。當看到曾經與自己歡娛一夜的蕭後提起這事,陳克復雖然面無表情,但心底卻十分的興奮起來。一起到蕭後的身份,楊廣的皇后,楊杲的皇太后,出雲的母親,再加上蕭後那美麗的容顏,無雙的氣質,無不引得陳克復蠢蠢欲動。一時間,都已經忘記了自己本來的目的,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