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夢醒時分
楊二特意讓蘇遊說了菜的做法,當然,他忍住了問後者“爲什麼魚香紫瓜裡沒有魚”這個問題,看着對面的大哥大嫂像是要把舌頭都咬下來的神態,他的內心則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滿足,蘇遊就像是他手中的玩具,是免不了要向哥哥炫耀的,只是想着要獻給皇祖父的“南海紫瓜”最終卻爲了炫耀而被消滅之後,又有些後悔。
“阿孩,卻不知你這大廚在何處所得?如何稱呼?能否借給愚兄幾天?”楊二一直疏忽了問蘇遊名姓,此時楊昭卻看出了蘇遊的好,當然,也還是衝着蘇遊的廚藝而來的。
楊二此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疏忽,卻把問題拋給了蘇遊,對蘇遊點了點頭。
對於楊昭,蘇遊還是有一些記憶的,楊昭算是個悲劇帝,爺爺不疼爸爸不愛的,雖然後來當上了楊廣的太子,卻不到一年,就因來往於大興洛陽太頻繁而中暑死去了,各種史書無一例外地記載着這個因胖而死的太子,額,一個死胖子!
當然,這個死胖子得了個“元德”的諡號,史稱元德太子;他的兒子則分別被李淵王世充等扶成了傀儡皇帝。
“自己這隻小蝴蝶,能否改變這平行空間的風向呢?”蘇遊猶豫了幾秒,還是下定了決心。
“回殿下,在下蘇遊,字……橫波,從南海而來,因祖先是流人,固一無所長,且志氣消沉,好美食,所以學會了做這紫瓜了。”蘇遊報了自己的名字,又想着冒充文人士子,須是有字的,一時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顧橫坡”三個字,便理所當然取了過來,只是他一時有些緊張,卻沒想過這“顧橫坡”原是出自八大名妓。
但蘇遊話中的拒絕之意,座中幾人都是明白的,他自稱只會做紫瓜,但楊昭封的是晉王,此時尚是第一次吃這東西,哪裡又知道這東西長在什麼上面的,哪裡又能弄得到呢?即便要來了蘇遊,也不過是養個閒人罷了。
“與女遊兮九河,衝風起兮橫波,恩,好字啊好字。”楊二搖頭晃腦一番賣弄,倒給了蘇遊的名字一個頗有意境的解釋。
“好讓殿下知道,在下表字取的是“逍遙遊”之意,‘智者慮,巧者勞,無能者無所求,泛若不繫之舟。’這橫波之意,大概只是隨遇而安的美好願望罷啦。”蘇遊也搖了搖頭,但這搖頭卻表示的是反對。
楊二聽蘇遊幾句搶白,想着可能是因爲自己把他趕入了廚房而傷了人家的自尊,倒也不惱,只哈哈一笑,“有趣,哈哈。”又對蘇遊揮了揮手,他們是要準備開動了,而禮節上說的是“食不言寢不語”,那麼,接下來自然是他們吃他們的。
蘇遊自然是下去自己弄吃的了,一時又想到了今日得罪了兩個王子,不知一會是否要尋自己晦氣,吃完了蛋炒飯,又喝了清湯,卻拿了碳在廚房裡作起了畫來,腦子裡全是那楊二的嘴臉。
“誰?”掌聲突然響起,蘇遊卻是一驚,低喝了聲。
蘇游回頭時,卻見楊二與尚德進了廚房,且早已遠遠地看到了他的作品,口中亦是不吝稱讚,“我就說橫波有大才嘛,可見古人說得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蘇遊忙站起來點頭哈腰,心中卻不以爲然,“知道咱有大才,就趕咱來廚房爲你做飯?”口中卻虛與委蛇地和他攀談起來,做了一半的畫上只大體有了輪廓,但素描之下的逼真之感,還是讓楊二躍然紙上,畫傳到尚德手上後,也讓他唏噓不已。
“殿下有何吩咐?還請長話短說。”蘇遊不太喜歡這種東拉西扯的聊天方式,也許是現在場合不對,身份不對等,腦海裡的典故亂成了一鍋粥,也不知道哪個可用,哪個典故是這個朝代以後才流行起來的。
“從明日起,橫波就做本王參贊如何?”楊二見到蘇遊對自己大有防備之心,只好開門見山道。
“在下來歷不明,連個貌閱都沒有,人生理想只是周遊世界,春暖花開,不知殿下看上在下哪一點?”蘇遊有些擺譜,更多的則是對於未來生活不確定性的一種恐懼。
“聰慧卻不迂腐,敢於正視自己,處事清醒,能隱忍,都是參贊的好品質。不通軍務?誰又是生下來就什麼都會的?回頭我找幾本兵書給你。”楊二噹噹噹一頓說,簡直讓蘇遊沒有拒絕的餘地,合着他讓自己做飯做題什麼的都是考驗自己啊?
“那麼,殿下對當今之勢又有何看法呢?”蘇遊點點頭問道。
“如今陛下老矣,不久的將來會是我父的天下。而區區,備受父母之寵,鎮豫章,實爲南方總管;有了兄長珠玉在前,或許朝堂中無我立足之地,但東海之東更有廣闊的天地任你我馳騁;你我大有爲之時,正在今日!”楊二一番話,鼓動了蘇遊,而後者終於也明白了,後世王安石鼓動皇帝改革時所寫的《本朝百年無事札子》中的名句,竟是借鑑自楊二的。
蘇遊不自禁地點了點頭,他想不到自己竟就這樣被人忽悠了,口中想喊聲“主公”爾後納頭便拜,又想着這似乎是三國演義裡的情節,卻不知現在的人是怎麼表忠心的,好像稱之爲“明公”倒生分了似的,心裡面想着“讓領導先走!”,卻終於是默默地讓過了路邊,滿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顏色……
楊二臨出門,又返回來拍了拍蘇遊的肩膀,慢慢地道,“橫波,你很不錯。”
楊二說完話,便留下了怔在當地的蘇遊,還有滿地的月光。
“也是,不做無聊之事,何以遣有生之涯?”蘇遊已經坐進了木桶裡,水裡的花瓣讓這熱湯更像是一桶玫瑰花茶,而茶碗裡的茶則因爲多了油鹽,而更像是飯後飲用的紫菜湯。
陸羽寫《茶經》差不多要安史之亂了,公元八百年前後,離現在差不多兩百年呢。大概這個時候,歐洲還在煮着水果並把蔬菜生吃吧,哎,至少幾百年後常年不洗澡成了最正點的法蘭西風情,而巴黎則是被糞便包圍的城市。
蘇遊想着想着,竟差點在浴桶裡睡了過去,那晚他還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他夢到了自己進入了繁華無比的長安城。自然少不了鮮衣怒馬,邀影子飲於月下。
有專家曾發表論文說,夢的最長時間不超過四十分鐘,但又有人以爲其實人的現實生活本來就在一個夢中,人做夢則屬於四維的平行空間。不管怎麼說,蘇遊沒有自然地從睡夢裡醒來,而是被青荇拍門拍醒的,蘇遊的意識終於回到了現實,——這裡是隋朝,天剛發亮,習慣性一擡手腕,凌晨四點多。
“該死的噩夢,該死的凌晨四點!”蘇遊嘟囔着,還是快速地穿好了衣服。
畢竟,太陽就要升起,新的一天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