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公主難當
原本是爲了增強大隋和突厥兩國友誼的馬球比賽,在楊廣和染干兩人的一番私聊之下,徒然變成了四國博弈的工具;有感於此,蘇遊和宇文成都李靖等人都是心情沉重,但不管怎麼說,他們的信心和目標始終未曾改變。
楊廣對蘇遊等人自然也充滿信心,他組建起這支馬球隊又特意把他們帶來突厥,也不過是想告訴突厥人,——在你們最擅長的馬背上,我們照樣玩得比你好,——此時有了啓民可汗的女兒作爲球賽的彩頭,他也並未放在心上,他只是覺得染干很會錦上添花,會做人,能來事。
至於啓民可汗女兒的歸宿,楊廣並未在意,只要是大隋的馬球隊能奪得勝利那就一切都無足輕重了,他楊廣胸懷天下,難道會在意這個與他莫不相干的女子到底是嫁給宇文成都還是蘇遊嗎?
楊廣送走了啓民可汗,又看着宇文成都等人走下**城,隨後又把這馬球比賽的用書面的方式確定了下來,這才轉回後宮,——與前殿只相隔幾十丈,同在**城上的後宮。
“梓潼,這是怎麼了?”楊廣看着迎出門口的蕭碧落眼圈微紅,不由得奇怪地問了起來。
或許每一個男人都有“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夢想,但這兩個夢想的順序是不能顛倒的,否則很可能就成爲“愛江山更愛美人”的亡國之主,可爲何如許多的君王會更愛美人呢?
不過,當你走上人生巔峰的時候,來自於不明真相圍觀者的隨流膜拜和來自於紅顏知己巧笑若兮地邊給你擦汗邊稱讚“哥哥你好棒”顯然是不同層次的兩種享受,至於選擇哪一種,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楊廣雖是不在乎啓民可汗女兒的歸宿,但對於與他歷經風雨二十多年的蕭碧落還是格外在意的;蕭碧落屬於樑國後裔,但她的少女時代卻顛沛流離,直到她嫁給了楊廣。蕭碧落少時親歷民生疾苦,又兼性情溫婉,所以她對下人們也都保持一副菩薩心腸,楊廣在心中也曾無數次以得到這樣的女人爲幸。
楊廣以完成心目中的大業爲人生目標,但對於蕭碧落如今那才哭過的樣子,他一眼卻看了出來。
“沒怎麼,剛纔與素顏閒聊家常來着。”蕭碧落搖了搖頭,扶着楊廣坐到榻上後,她便開始沏茶。
“朕剛喝了一肚子水,渴了再讓他們來罷。”楊廣看着忙碌的蕭碧落,一下把她拉到了身邊,蕭碧落低聲驚呼一聲,終是緩緩放下了茶具。
“你們兩個都是我最親近的人,朕到底要幫誰纔好?”楊廣盯着睜着大眼滿臉幽怨的蕭碧落,假作嚴肅地問道。
“我們沒事,剛纔和聊的是蘇遊和雁北的事。”
“他們不是好好的嗎?朕剛纔還聽說他們一起出去看星星了呢。”楊廣對蕭碧落有意將楊素顏指婚給蘇遊是心知肚明的,但某些兒女情長的小細節他真的不知怎麼來腦補。
“是嗎?定是雁北這孩子去與蘇遊暗通消息了,素顏也是爲蘇遊之事而來,臣妾卻有難言之隱,然後,就是這樣了。”蕭碧落一副好心辦壞事的樣子,滿臉盡是無奈之色。
“梓潼還沒說是爲了何事呢。”楊廣原本對這些家長裡短沒多大興趣,但他在後宮之中從來就是個優秀的聽衆,蕭碧落心中有什麼委屈,他自是不忍直視的。
“今天我與阿姐不是看四娘去了嗎?四娘聽說蘇遊不錯,有意將養女圖蘭朵指婚於蘇遊,我一時也不知如何拒絕,便推說回來問問蘇遊的意思,素顏就因爲我拒絕得不夠乾脆,爲雁北打抱不平來,其實我想着蘇遊也沒有幾年日子了,想着這也是爲雁北好......”
蕭碧落口中的阿姐正是樂平公主,四娘則是義成公主了,楊廣自然能夠聽得出來,只是他話未聽到一半,臉色卻變得奇怪起來,口中還嘟囔道,“圖蘭朵?便是啓民的小女吧?”
“陛下也聽過這名字嘛?”蕭碧落至今尚未聽說啓民來找楊廣聊天並以圖蘭朵作爲馬球比賽彩頭之事,所以她聽楊廣說起圖蘭朵,自是感覺有些奇怪。
“如果朕沒有聽錯的話,應該是這個名字。剛纔染干來找朕,說起他這個美貌無雙的小女兒,高麗和高昌兩國最近不約而同地慕名來向他提親,他卻也如義成公主一樣想把她嫁到大隋,於是來朕這討主意來着。”楊廣笑着說道。
“染干也知蘇遊之名?”蕭碧落奇怪地問道,她怎麼也想不到義成公主剛有意向,啓民可汗就急急忙忙地來找楊廣,看來啓民對義成公主可是言聽計從啊。
“染干並未提及蘇遊之名,他特意爲此來找朕,顯然是要推翻四妹向你提及蘇遊的意向,四妹和染干是貌合神離啊。”楊廣搖了搖頭,他哪能不知這其中的貓膩?
如果啓民可汗和義成公主一心一意想把女兒嫁給蘇遊,只要義成公主等待蕭碧落的消息就足夠了,又何必前者多此一舉地刻意找楊廣討要主意呢?
義成公主的提議是把圖蘭朵百分之百地嫁到大隋,但啓民可汗以此作爲彩頭嫁到大隋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五,這憑空減少的七成半一定是因爲義成的提議受到了阻撓,而現在的方案則是他們互相妥協的結果......
只是,從中作梗的人是誰呢?染干?圖蘭朵?咄吉?
楊廣的腦中閃過一個個名字,他剛纔顯然是掉入了染干早就挖好的陷阱之中,可他纔不會承認呢。
“至少現在不用向素顏和雁北交代了,剛纔臣妾差點把蘇遊命格之事說了出來。”蕭碧落聽了楊廣的分析,心有餘悸之下又怪自己不能早做決斷,但她可不想再去跟楊素顏和來雁北做什麼解釋了。
好心辦成壞事的人最是無辜了,蕭碧落此時品嚐的正是這苦果,好在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這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經你這麼一說,朕倒有些擔心素顏了,她長大了。”楊廣苦笑了一下,他擔心的並非蕭碧落會把這麼重要的信息透露出去,而是楊素顏的終身大事。
“陛下以爲誰配做她夫婿?”蕭碧落自有幾個人選,但除了蘇遊之外就都是蘭陵蕭氏的子弟了,未有楊廣的意向她自是無法開口先把那些人提出來了的;但章仇翼和安伽陀的斷語言猶在耳,她此刻就連蘇遊之名也是不能提了。
蕭碧落久居後宮,幾十年也難得參加一次圓壁城馬球賽那樣的活動,又哪有機會認得其他青年俊彥?
“朕心中倒有兩個出類拔萃的,但素顏只怕是看不上的。”楊廣哪能不知蕭後心中所想?但朝廷中現在有當過皇帝的蕭琮,內史省有蕭鼎和蕭瑀,外戚的力量已經太過強大了。
楊廣是熟讀《漢書》的,如今他已把朝政漸漸掌控在了自己手中,此時又怎會讓蕭氏繼續坐大,以楊素顏繼續蕭楊之好,顯然會是頭昏之舉。
“不知哪家小子如此幸運,能入陛下法眼?”蕭後的着眼點畢竟與楊廣不同,她所謂的“幸運”更接近緣,楊廣心目中的人則屬於“份”。
緣爲天定,份在人爲。皇家選婿,這“份”只能由皇帝來爲。
“裴仁基的三子與柳謇之的次子都很不錯,只是裴行儼質而無文,柳威民則是文有餘而質不足。”楊廣隨即把心中的人選都說了出來,這兩人都與蘇遊有過同事經驗,這兩人也都是一表人才,是難得一見的人樣子。
文質彬彬,然後君子。
裴元慶身手了得,柳威民文才出衆,但他們都不符合蕭碧落心中的君子標準。
“這兩人也算是出類拔萃,卻不一定是素顏的良配啊。”蕭碧落幽幽地嘆了口氣,若像以前一樣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哪有現在這麼多事?但自蘭陵公主自行擇夫以後,女人們似乎一下就覺醒了。
紅拂夜奔李靖,來雁北倒追蘇遊,楊素顏就能心甘情願地嫁一個父母選定的男人嗎?
將心比心,楊廣和蕭碧落還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一個如意郎君的,天下的父母誰又不是如此?更重要的是,現在的大隋還需要犧牲女兒的幸福來做政治聯姻嗎?
楊廣夫婦正爲楊素顏的終身愁眉苦臉之時,義成公主也在爲養女圖蘭朵的婚事愁腸百結。
義成公主來突厥已經整整十年了,圖蘭朵跟着她也已是八年的光陰了,直到今天,當她看到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楊素顏時,她才意識到圖蘭朵也長大了。
對於圖蘭朵的歸宿,在義成公主決定全心全意教養她的時候便早已決定了,畢竟她是爲了大隋和突厥的友誼才嫁來此處的,就感情而言,大隋纔是她的祖國。
在大隋和突厥之間,義成公主的心更傾向於她的祖國。
蘇遊的名字,義成公主是早有耳聞的,但她怎麼也想不到蕭碧落並沒有把楊素顏嫁給蘇遊的打算,這簡直是赤果果的明珠投暗啊。
既然你們有眼不識金鑲玉,那麼請放開那個少年,讓我來!
義成公主跟蕭碧落提出把圖蘭朵嫁給蘇遊,實際上是一種衝動之舉,是一種賭氣的行爲,畢竟這並不現實,所以當蕭碧落一離開,她便有些後悔了。
隨後,咄吉帶着人很快來到了義成公主的牙帳,直截了當地對她要把圖蘭朵嫁給蘇遊的提議進行了否決,這意外之舉卻使得義成公主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兩人爲此爭執不下。
直到啓民可汗的出現,雙方纔妥協成了把圖蘭朵作爲球賽的彩頭。
當事人圖蘭朵,卻對這一切矇在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