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盲

昨天過於賦閒,第二天若干人和叫早的羊羣一起醒來,大家休整行囊,繼續出遊。今天的去處是去泉山,聽小王說這裡是附近不錯的去處,大家還沒到遠遠看就知道這可真是山,開車過去 70公里,纔出西邊河谷,遠遠望到一座巍峨的山峰佔了半邊的視野,駕駛室內根本望不到山頂,普通的小峰像個小核桃偎依在大西瓜的腳底。一干人暗暗叫苦。拖家帶口根本爬不了多遠,才上了幾百米,在一處古院,女人不願再上一步。大蔥這廝開始叫囂,其他爺們難忍衝動,繼續前行。

山峰叢莽,山腰雲霧繚繞,彷彿巨人的腰帶,樹木隨山勢層疊,映山如畫。衆人沿石梯前行,一個小時過去,感覺仍在山腳之下,而放眼向下望去,一片山河盡收眼底,不由驚歎。東邊平川草原如今變成炕頭的一席淡黃布墊,北邊連綿的小山點綴其中,草原南邊拼綴這一塊一塊的樹林小坡,而五龍源的斷谷小河如今變成了一條黑線,村莊只如點點的芝麻摻在其中。又是一個小時的路程,衆人來到雲線之下,此時的大地已經渾然一塊。石板路已到盡頭,再往上人跡漸少。鄺楠不願再往前走,衆人也感覺路程不短,唏噓返回,感慨有機會一定登頂。

回去的路上一行人體力欠佳,老婆們不停嘮叨衆人拋棄妻子只顧自己玩耍,來到岔路時,可璡還猶豫是否還去古村。打前鋒的楊陸停了下來,猶豫片刻,向東而行。

真的到了古村,才知道遠看和近觀有多大的差距,可璡感覺自己依舊被震撼,不是村子的古舊,而是貧窮。薄薄的石頭院牆零落不堪,漆黑的窗戶呆呆的望着天空,窗框牆體斑駁,踢一腳都能破個進人的大洞。汽車路過,村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着一行。楊陸的車子停下,久久未動,可璡忍不住開門下車,路路不安的看着他。

楊陸探出半個頭,”這兒未免也太破敗了,跟照片上完全兩個感覺,咱們還是回去吧,沒啥好玩的。後邊的先掉頭。”

可璡攤了下手,提起無敵兔,繼續拍照。車邊門口的一位老婦吸引了他的注意,土黑色的衣服,臉上的皺紋猶如刀刻,一條深黃虯盤的柺杖斜倚在身邊,整個人窩在低矮的小木凳裡,一動不動,彷彿石像一般。可璡調好光圈,抓了個特寫,拉近鏡頭,他突然一個激靈。老人已經轉過頭,青白色的兩眼望着鏡頭。可璡連忙撤下相機,只看到老婦緩緩擡起枯瘦的手臂,青黑色的雙手血管猶如老樹的枯根,直指楊陸。

“天道輪迴,人世無常,物無長生,黑暗。。。將吞噬你的靈魂。”她怪異的笑起來,接着又用雙手捂住臉,身體彎的像個幹蝦,蜷在椅子裡,劇烈的咳嗽,接着,自顧自蜷縮嚶嚶的哭了起來。

震驚。謝可璡無法理解的震驚。

那青盲的雙眼比明目更有震懾力,可璡感覺這個人根本就沒瞎,似乎在逼視這內心對話,一時不知所以,和楊陸四目相對,無言以對。

“嘿嘿,張家姐妹又在給人占卦了。”可璡尋聲看到旁邊院子的牆頭露出一張長圓的婦人的臉,鴨蛋般,兩個核桃般的眼睛流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嘴巴里咀嚼着東西,”噗”的吐向牆外。

可璡鄙視如此言行,想起的 boss經常言傳身教,希望把可璡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但是可璡知道自己骨子裡面就不是能夠在面兒上混的人,可是這句話可璡倒是能夠接受,碰到不受用的人就用話甩它一耳刮子,”話能說的何等風涼。”果然那張平淡的圓臉縮回牆裡,可璡的注意力重新轉回到老婦人的身上,哭泣聲突然消隱,身體也停止了前後搖晃,慢慢的擡起頭,注視着可璡。可璡擡手給她拍了一張照片,轉頭對楊陸示意離開,內心卻有說不出的不安。

晚上,依然天空晴朗,秋涼如水,衆人疲憊,各自養神,連粘人的路路也在屋裡打盹。可璡回屋加衣,依舊到露臺上回望映月的一襲深青湖水,微寒的天氣是可璡的最愛,遠比茶水的香氣提神,可以淨化心裡的雜念。

他聽到身後的聲響,回頭看到楊陸雙手抱在前胸。

“外面真冷啊,”他靠在護欄上,”你不是怕冷嗎,還在這,都找不到你。”

可璡看看楊陸整天無憂的呆臉,沒說什麼。

“你說,今天那個老太婆是不是咒我,一開始我都沒聽明白,等明白了呢卻要走了。”

可璡本來也爲着事頗爲不快,”我看她精神有些不正常,時哭時笑,可能是精神病,原來農村本來也有”瘋婆子”之類的說法。人家沒給你飛面一個磚頭,都是因爲你狗屎運一直都很好。”

“我是怕她給我下咒,你看那陣勢,唸唸有詞的,根本不是一個老婆子能說的出來的。”

“這世界上那有詛咒這種東西,能有這麼靈驗的事咱們找人念段咒就能流片了,還用的着整天那麼拼命加班?”可璡有些不屑。”這世界上除了電影裡哪還有見的到鬼的地方,看不出你膽兒比耗子還小那麼一點兒。”

可璡完全是個科學派,雖然也喜歡些奇聞異事,但是打心眼裡就不相信。

“切,人家又不是對着你,光說就算了,還用手指着我,躲都躲不開,你說她是真瞎麼 ,我感覺她明明能看到我,要不怎麼知道我在哪兒?”楊陸還是有點不放心。

“你那技術一腳剎車差點讓人家修門去了,要是我也得說你幾句。”

Boss楊大不快,”前面不是河嗎,還有草擋着,誰那個角度都看不清楚,還以爲下坡路,要是你近視又顧及形象不肯帶眼鏡肯定扎進去了。”

可璡象徵性的笑笑算是迴應。

“我跟她無冤無仇,也犯不找咒我。”楊陸又自我肯定了一把,”我老婆都沒聽到,我又不好意思跟別人說。”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的事大家不都清楚的很嗎,肚臍眼都會流膿。”

“靠,沒事亂提啥,大蔥這個不靠譜的,啥都亂說,就是靠不住。”

“對,下次一定讓我拿到第一手消息。”可璡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