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話

萬全生於貧苦工匠之家,父親萬一平世襲石匠工藝,常年在外奔波,母親無名,拉扯三個孩子,常年單身生活加上生活窘迫,只有接受小叔的照顧,日久竟生私情,萬一平發現後怒從心起,但卻沒有做出出格的事情,只是修了妻子,將三個孩子帶在身邊,從此過上顛沛流離的生活,萬全是三個孩子中最小的,性格內向,雖然日夜思念母親,卻顧忌父親的威嚴不敢講出,五年過去, 萬全性格漸漸孤僻,和兩兄弟之間也無甚交流,萬一平疲於生計,也無暇顧及萬全變化。萬全十二歲開始和哥哥一起隨萬一平學習手藝,萬全對石匠之功沒有興趣,對各種奇異石料卻頗爲熱情,暗中收藏不少石頭,經常怠工,被父親罵的狗血淋頭,久而久之也被兄弟嫌棄,難免冷嘲熱諷,這讓萬全更加孤僻。

雖然生活艱苦,但是萬全並非不知道生活的壓力,多年採石場的艱苦生活讓他磨練身體和意志,沒事情的時候,他如同身旁的石像一般靜坐。但是,生活卻不是如同石雕般風雨不變,石匠的技藝已經日趨沒落,雖然輾轉各地,但事情越來越難做,一家四口日子更加艱辛,大哥不堪忍受,改行做泥水匠,被父親罵的不敢回家,由於對母親的憤恨,老大結婚的時候萬一平不僅自己沒有去,也不讓兩個兒子參加,老大萬平自己一個人把媳婦揹回家,自此,老大對父親關係日益淡薄,直到萬一平久鬱成病,他才放兒子外出做散工。

三年過去,萬一平的病情不減,最終臥牀不起,久病牀前,二兒子也不堪忍受,最終離家而去,只剩終日無語的萬全照顧父親。萬一平倍感孤獨,卻也無可奈何,最終噩耗傳來,二兒子在外走投無路,只好靠打劫爲生,最後被衆人打死。萬全揹着二哥的屍體回來,萬一平老淚縱橫,哭到最後無法出聲,第二天發現已經斷氣。萬全如同石像般的看着曾經的親人,直到屍體腐臭,鄰里萬般催促他也不肯下葬。

半月後,大哥終於回來,幾年不見,他已蒼老的如同父親,原來嫂子不滿生活,早已拋棄了大哥。大哥拜過父親之後,兄弟兩個將草蓆包裹的父子連夜安葬,多年的恩怨一掃而光。

生活的風暴如同黑暗般來臨,多年的窘迫生活,萬家已經負債累累,父債子還,債主趾高氣昂的過來續債,其中還有打死萬全二哥的人,大哥萬平被訓的如同狗一樣不敢出聲,在債券上畫押,當他們準備出門的時候,如同門神一樣的萬全默默的關上木門,院裡接連不斷傳出慘叫,一十四口慘死萬全柴刀之下,萬全割了他們的耳朵給父親上供,從此落草爲寇。

萬全劫道手段殘忍,爲所欲爲,殺生全在轉念之間,卻又不懼留下活口後患,可爲一個饅頭殺人,也可爲一件衣服扒光過客,就連附近的草寇也懼他三分,吃過他不少苦頭。樹大招風,他很快成爲官府和流寇對手,不得輾轉各地,最後逃到關外。從此萬全更加肆無忌憚,很快成爲當地一霸。

然而山外有人,天外有天,萬全終於遇到剋星,一次在野店爲了一個羊腿和幾個強盜起了爭執,結果萬全割了領頭人的耳朵,但這人不是平常的野盜,他可算出身強盜世家,其父是聲明遠播的。。。

可璡竭盡全力的集中精神,但卻感覺睏倦如同黑暗一樣慢慢的籠罩了自己,不停的點頭打瞌睡,萬全,一本綠林英雄的傳說,他漸漸的流入睡夢,如同在岸邊慢慢的滑向水底。

四下依舊是無盡的黑暗,可璡在裡面漫無目的的疾走,路途似乎沒有終點,但似乎遠方有什麼東西在等待自己,可璡急切的往前跑,一直跑到精疲力竭。不,自己好像還有什麼事情,似乎有人在對自己傾訴。可璡猛然醒來,路路在一邊躁動,似乎焦急的等待可璡醒來,他發現手機滑落在地上,自己竟然睡着了,不由有些苦笑。他拾起手機,十三已經掛斷了電話,但是可璡看到卻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距離上次通話過了一天多的時間,十個未接來電!自己感覺才睡了一會兒,但竟然過了這麼久。

路路似乎十分不安,繃緊前腿,對着半空吠叫一聲。可璡心神一緊,調轉手機照向前方,他看到很多碎布條一樣的東西緩緩蠕動,他有些疑惑的向上照去,心似乎一下被凍住。就在離自己一臂之遙的地方,一個類似蟲蛹的東西拉出萬千遊絲,蟲蛹緩慢的呼吸,遊絲有生命般的跟隨涌動,被光一照,坦露出一張乾枯的無眼的石頭一樣的臉。

可璡心慌的一瞬間,那東西爆裂出無數的幹肢,他的眼前一黑,頭部已經被包裹住。可璡大駭,拼命去拉扯,但那東西像橡皮筋一樣懸在半空,可璡除了把自己脖子扯的快要斷掉,根本沒什麼反應。窒息,難以忍受的窒息。可璡使勁拉扯頭上的枯肢,撥開兩個,又纏上兩個,頭部慢慢的如同塑料袋一樣越箍越緊。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可璡轉念,藉着力道的反向使勁往上一撞,腦袋似乎磕到了一塊石頭,耳朵一陣嗡嗡響,他又借力一跳,兩手抓住那顆頭,雙腳離地,在半空晃了起來。

對手似乎被拉的難受,可璡感覺纏繞鬆了些,蕩起身體,想把那傢伙拉下來。但可璡沒有佔盡上風,對手突然高頻的抖動起來,可璡感覺頭顱慢慢的從自己手裡滑脫,最後摔倒地上,但是頭上的幹肢卻沒有脫離,短暫的鬆開之後突然收緊。路路在自己不遠處害怕的大叫,可璡心煩意亂。幹肢繼續向下,可璡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將要被吃的的乾果,慢慢被吞向喉嚨的深處,雙臂也無法動彈,恐懼如同草根一樣在心裡滋生,死亡,也許離自己不遠。

雖然萬般無奈,可璡感覺意識漸漸不清晰,如同剛纔極度睏倦,慢慢滑向黝黑的水底,可璡拼命的張着嘴,但是無法獲得一點空氣。就連路路的叫聲也變得模糊不清,時斷時續。時間一點點過去,可璡感覺它停滯在一點,這樣的地方,不可能有人來救自己,難道,這就是一切的終結?

如同不願被喚醒的睡獅,可璡感覺一點怒火如同餘燼中的火星,微弱卻沒有熄滅,他拼命闊起胸部,那火星突然被引燃,憤怒瞬間充斥全身,幹肢如同被灼燒到一般,急切的向後退去,可璡身上一鬆,掙扎間雙手觸到冰冷的劍刃,疼痛壓過麻木,他扯住枯肢,揮劍將他斬斷。

可璡扯落身上只有手指粗的枯肢,循着路路的聲音,摸到揹包,找到手電,照向倉庫的中間。中間的空間不滿了枯肢織成的網,但中間的不是一個大蜘蛛,而是一條被拉扯成幾段的蟲節一般的身體,中間靠着枯肢連在一起,前面是兩個瘦小的手臂,無眼的面孔惡狠狠的望着可璡,但是最初的恐懼已經退卻,可璡執劍和它對峙。

怪物靈活的攀着枯肢移動,如同遊走在牆上的蜈蚣,可璡小心的移動自己的腳步。怪物一抖身從網上彈射過來,可璡本能的閃身,同時引劍,劍身如同鞭子一樣甩過去,乾脆的咔嚓一聲,怪物滑落在地上,可璡追上去,它拼命的扭動身體,想爬回上面。現在,你是我的獵物,可璡一腳踏上,把它插在地上,狠命的踩住它的脖頸。

怪物停止了抽搐,可璡鬆了一口氣。上面的幹肢似乎失去了生命,紛紛散落,可璡小心的躲開,找到了路路。

可璡心裡十分奇怪,雖然當時沒有仔細看過環境,但是可以確信,自己觀察過倉庫上面的空間,可以肯定當時肯定沒有這個怪物,門也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那麼它是從那裡來的?好奇心驅使他重新探視這個空間,中間是空蕩蕩的平地,除了北邊有一排水泥的池子,兩邊是斜坡,可璡踏上去,開始的時候沒有仔細看過池子裡的情況,這裡面全是乾枯腐壞的糧食,除了倒數第二個池子,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裡面拱出來,可璡跳下去,用劍撥開,他觸到了什麼東西,似乎是塊破布,仔細一看,是一個帆布的小書包,裡面還有書本,可璡心和手一抖,書本重新落在地上。

它是一個人,或者是一個孩子,至少曾經是。

可璡渾渾噩噩的出了門,負罪感籠罩了他的全身,路路委屈的緊貼着他。難道我殺了他?這個念頭可璡的頭腦裡揮之不去。那以前的。。。

可璡停下腳步,回身北望,鉛雲中涌動着紅色的閃電,陰雲像不願離開的客人向南彌散。可璡拖着沉重的腳步,蹣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