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安吉麗娜,都是我的不對。”嘉文一上來就優雅地道歉,令原本表情淡漠的安吉麗娜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自從被抓到這裡,已經有不少年了,她被與很多人一起關在類似地牢一樣的地方,漫長的歲月都在等待中度過。看着身邊的人時不時的就會被帶走幾個,她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在這裡,似乎有着某種可怕的裝置,她不能確定,也許就是手臂上被強行套上的臂環,讓她發揮不出半分實力。
唯一慶幸的,就是在被抓到之前,她並不是以自己的本來面目出現的,否則,單單以她的樣貌恐怕就早早被人凌辱至死了。那些被帶走的不同種族的人們沒有一個回來過,極有可能都遭了毒手。
很多年的時光,就這樣過去了,一方面她難以剋制地思念着羅伊和小艾薇兒,別一方面不斷自嘲着自己的愚笨,別說救人,連門都沒有摸到就被莫名其妙地困在了這個地方,安吉麗娜一直隱忍着想要找到早日離開這裡的辦法,可是事與願違,就在她即將實現願望的時候,嘉文發現了她。
這位與父親大人擁有同樣身份地位的人,安吉麗娜不可能不認識,但她仍然抱着僥倖的念頭,嘉文應該從未留意過她,至少他們沒有被正式介紹過。
可是就在嘉文見到她的一瞬間,她身上多年以來的僞裝就被破解了,隨即,在她意識到這一點之前,一切恢復了原狀,就連手臂上那個封鎖她的臂環也被他取了下來。可笑的是,即使恢復了實力,她在他面前也無坐下手。
“你是誰?”她記得他開口問。她怔了怔,可惜的是,就在她還沒想好要用真話還是假話來回答他的時候,他已經想起了她的身份。
於是,她被轉移到了這裡,比起之前那麼多年所呆的地方,這裡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但是自從被發現了真實身份,注意到嘉文眼中興味十足的類似算計的光芒,她的心裡就開始七上八下的,儘管表面上看不出來。
“安吉麗娜小姐,你不用那麼緊張。”嘉文在她面前始終是謙和有禮的,比她見過的所有的最溫和守禮的紳士還要紳士幾分,“我和你父親畢竟是那麼多年的老朋友了,當然要好好照顧你。”他身笑着望了她好一陣子,眼睛裡呈現出來的竟是無比的誠懇。假如不是曾經從父親那裡知道此人非同尋常、陰險狡猾的個性,她一定會對他生出好感,認爲他是一個氣質優雅內斂、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至少不會有像現在這般的鄙視和防備。
安吉麗娜不動聲色,她打定主意,不管他在她面前使出什麼樣的手段,她都要卯足了十分的力氣與之周旋。“嘉文大人,我想請問你是否知道我父親的下落。”明知道他可能不會告訴她真實答案,但她還是想聽聽他的回答。
安吉麗娜果然是名副其實的美女,在她顧盼之間,她那美麗的靈動且雅緻的雙眼看向他,清雅的聲音柔和地響起來的時候,嘉文心中不由一顫。片刻之後他才反應過來,望着她嘴角邊那抹淺淺的微笑,他竟然毫不猶豫地道出了真相:“我很遺憾地告訴你,可愛的安吉麗娜,據我所知,黑曼巴克大人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眼前的女子的神色並沒有因此而發生任何變化,她的眼睛淡淡地掃過他看向遠處,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嘉文眼中一片訝然,既然對方不開口,他也彎起眼睛準備看好戲。
“嘉文大人這麼說,恐怕也只是推測吧?”安吉麗娜一聲嘆息,她房間忽略了心裡的不適。
嘉文一怔,“推測?不安吉麗娜,你誤會了,我確信黑曼巴克已經過世了。”
紫眸一沉,安吉麗娜眼中迅速閃過一抹冷然精芒,“那麼說,我父親的死與你有關了?”不得不說,她的聲音有着一種令人着迷的單調,即使發怒和生氣時,也是如此。
“啊——”嘉文不置可否,他將雙臂背到身後,然後在屋子裡踱了幾個來回,最後停在了安吉麗娜面前。“我知道你一時之間可能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但請你相信我,該面對的總要面以,我告訴你這些,也是一片好意。”他的眼睛裡有着濃濃的憐惜之意,語氣中也沒有半分虛情假意,正是一個翩翩君子應該做的。
黯然之色瞬間閃過安吉麗娜的眼眸,快得令人難以察覺,只不過無法逃過嘉文的注意,他嘴角輕輕上揚,裝作沒有看到一般,走到一旁舒適的沙發邊坐下,然後繼續道:“我已經聯繫到了你的外孫女,到時候……”他忽然停下來,因爲他發現了她眼中閃過的詫異。
“看起來,安吉麗娜小姐並不知道自己有個相當出色的外孫女吧?”嘉文忽然輕輕笑了起來,他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光芒,“呵呵,是我疏忽了,你當然不可能知道這些,畢竟你已經被關在這裡很久了。事實上,你已經 有了一個外孫和兩個外孫女呢。嘖嘖,真是難以想象啊!也算是黑曼巴克大人的血脈吧。”
他嘆口氣繼續說道:“所以說啊,如果你一開始就說出自己的身份來,現在早就和他們在一起了。呵呵,當然,還有你的夫君,那位人族的公爵大人。”他的眼睛緊緊盯着安吉麗娜,彷彿生怕漏掉了她的什麼表情一般。
果然,在提到哈布雷克公爵的那一眼瞬,這位不卑不亢的小姐眼中出現了他最喜歡看到的神色:相信、憂鬱、苦澀和傷感。
此刻,安吉麗娜終於將目光轉向他,他感覺到了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但他仍然微微笑着,絲毫不以爲意,不,應該說有點兒變態地喜形於色。
“不要生氣,女孩子生氣老得快。”頓了頓,他又道:“不過不用擔心,相信我,你很快就可以見到他們了,呵呵,只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中間又發生了那麼多的事,不知道你和他之間還有沒有可能在一起了。”說到這裡,他的臉色隨之變得憂慮重重,“你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間,唉——!”
不得不說,他最後這句似是而非的話,引起了安吉麗娜不好的聯想,什麼叫有沒有可能在一起?原本堅定的心,似乎被強行蒙上一層迷霧和陰影。不過安吉麗娜這次成功地掩飾了心中的想法,她若無其事地看着他,並沒有追問他話中的含義。
“呵呵,”嘉文垂下眼睛,斂去眼睛裡的訝然之色,他深深吸了口氣,“希望我的不請自來沒有打攏到你,我也是想起我的老同事,和你隨便聊而已,你不要擔心。”
他面帶微笑的解釋反倒讓他的話帶着一股陰氣,“我在實驗室養了一隻魔寵,我叫它‘蛋糕’,因爲這隻豚鼠長得胡實像只蛋糕。很可愛的,你養過魔寵嗎?養過的就會知道,真的很可愛。”
嘉文觀察了一下安吉麗娜,繼續閒話着:“可惜的是,昨天它死了,壽終正寢,活了一百年,對一隻老鼠來說,夠長的了。現在,可愛的蛋糕真的成了我的身體的一部分,房屋的紀念,不是嗎?”他笑着拍拍自己的肚子,“生命就是這樣,最終都會化成物質的。什麼感覺都是靠不住的,你看生命都這麼短,很短。只不過,人族的壽命……”他停下來,過了一會兒,狀似無意地瞥了她一眼,然後繼續說道:“總之,關於你的消息已經遞出去了,我們只要等待就可以了,但願他們不要耽擱太長的時間。更重要的,希望你的夫君和外孫女還能在乎你。”這其實正是嘉文心中最在意的。
自從他非常偶然地在那塊“創世之晶”的分析運算下,捕捉到了那幾段模糊不清但卻令他震驚之極的語句之後,他就算在了一種極端渴望的情緒當中。他急於見到那位魔界主人的未婚妻,幾乎可以肯定,她將在他的人生中起到極爲關鍵的作用。至於那作用是好是壞,他無從知曉,但卻迫不及待。
這時候,安吉麗娜問道:“剛纔你提到的是我的外孫女嗎?”
嘉文嘴角的弧度變大了,“沒錯,你的外孫女,想知道她的名字嗎?”他似笑非笑,不等她的回答,就接着說道:“蘇菲,她叫蘇菲•施華洛。我不妨實話告訴你,她的確是個不得了的女孩子,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呵呵,她用了短短的時間,就把魔界至高無上的主人奧薩羅收服了。啊,算起來她好像也纔剛剛成年呢。”他十分在方地把他知道的有關蘇菲的事都告訴了安吉麗娜,儘管對方不發一言,甚至看都不看他,但他知道,她聽的全神貫注,而且激動不已。這一點,從她緊緊攥着的雙拳就可以看得出來。
“知道嗎?她已經快要找到這裡了,我猜應該是順着你當年的足跡吧。”嘉文的眼睛眯起來,臉上一片坦然,似乎安吉麗娜被關在這裡這麼久,與他嘉文根本無關。
“你想要怎樣?”安吉麗娜直視着他的眼睛問道。
嘉文對她的問題並不驚訝,彷彿早就料到她會有此一問似的。他攤攤手,面上一副很無辜的樣子,“我當然不會怎樣,我只是有些問題需要她來解答而已。不要把我想那麼壞。”他的聲音裡有着安撫的意味,令人聽起來十分愉快,“你安心在這裡修養,等她來了,我就讓你離開。”他溫柔地注視着她,很容易使人產生錯覺,當然,這也是他對自己最爲滿意的一面。
安吉麗娜的心情極爲複雜,雖然她很快恢復了實力,但她也知道,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父親的死訊在她聽起來並不真實,儘管她的理智告訴她嘉文並沒有說謊,但從感情上她卻無法認同他的說法。或者說潛意識裡,她那強大到變態的父親大人,不可能就這樣離她而去。
她的手無意識地繞着自己的頭髮,思緒飄忽,心情複雜,外孫女嗎?她和羅伊的外孫女竟成了魔主的未婚妻聽起來蠻不錯的嘛!
雪莉公主離開之後,奧薩羅和蘇菲並沒有急着離開魔侖海,一方面,奧薩羅希望能夠引開蘇菲的注意,他不願意她總想着與嘉文“單獨”見面。另一方面,他已經安排了手下去清理斯派克裡城附近嘉文的爪牙,並開始着手展開營救安吉麗娜的行動。
一望無際的大海,非常美麗,空無一人的沙灘上,五顏六色的貝殼、海螺隨處可見,想當年在地球的海灘上,她可從未見過這些。蘇菲簡直喜出望外,撿的不亦樂乎,很久沒有玩得這麼開心了。奧薩羅始終安靜地陪着她,他竟然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以前,剛剛遇到他的時候,怎麼會想到呢?
海水輕輕拍打着岸邊,她跑過來緊挨着他坐下,“奧薩羅,對不起。”她說:“早就想告訴你,其實我不應該責怪你不信任我,我想比起你來,也許我自己還要更加小心眼兒呢。”
感覺到他環在她腰部的手臂驀地一緊,她擡起眼來偷偷瞄了他,卻只看得到他下巴正中那個小小的凹陷,她繼續坦白道:“看到像雪莉公主那樣美好的女子和你站在一起,我心裡好緊張。”她停了下來。
“嗯?”
“唉,誰讓你長得麼禍水呢?”她的小臉兒皺到了一起。
“笨蛋!”奧薩羅轉過臉來,向來清冷的眼睛裡,此時卻漾着濃到化不開的情意,嘴上卻兇狠地吼道:“你以爲看到你和那條龍王子在一起,我就不緊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