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打

蘇致若醒來的時候,有一瞬間迷茫,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間,揉了揉眼睛過了幾分鐘才反應過來,這是他新租的房子。

雖然沒淪落到抱着新車睡,可這地方他實在是不敢恭維,除了地方面積還大,其他沒一樣稱他心意,包括那個房東。

昨晚就如同一場噩夢,到底什麼樣的人才能製造出這樣的垃圾房,又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還能在這種地方活下來。布藝沙發還能叫布藝沙發嗎,那上面殘留的不知道是咖啡跡還是醬油跡一大塊連着一小塊。沙發底下掏出多少東西他就不說了,就連內衣都能讓他在客廳的茶几下找到。地板上粘着已經發黑的口香糖,凳腳上粘着不知所謂的橡皮糖,泡麪盒就那樣一個疊一個倒在地上,裡面的湯汁浸泡了一整疊報紙散發着不同尋常的酸味……

想起來就噁心得讓人想吐,蘇致若好不容易讓自己不再去回憶那些可怕的場景,從牀上爬起來後立刻拆下牀單牀罩往外跑。他昨晚實在擔心這個房間的牀鋪不乾淨,硬是鋪上自己帶來的毯子,穿着睡衣沒蓋被子睡了一晚,天知道除了出任務時比較艱苦,他蘇大爺從沒受過這種罪。

清晨五點半,陸小風被摔門聲驚醒,從小說情節中拔離出來,一回頭眯着眼看到蘇致若抱着被套牀單衝進廚房。

“喂,你在做什麼?”陸小風跑到廚房看見蘇致若把她新買的被單塞進洗衣機。

“做什麼?你沒長眼睛嗎?”蘇致若頭都不回,這牀被子上的黴味簡直能薰死人。

陸小風對他的行爲完全不能理解:“我纔剛洗過,你幹嘛又洗?”

“才?”蘇致若蓋上蓋子,按下開關,洗衣機轉動起來,他回過頭看着陸小風那張蒼白的臉恥笑道,“女人,你所謂的纔是多久?”

“……”

她爲了租房特地買了張二手牀,又買了牀新被子,店家送了她一個四件套,算起來,差不多兩個月吧……

那個女人站在那裡不回答,看來是沒話答了吧。

“讓讓。”

陸小風貼着門板讓這位大爺過去,五分鐘後看到那位大爺從窩裡出來,左手上多了兩塊大浴巾,右手上提着一個籃子,放滿了沐浴用的各種物品。

“洗澡?”陸小風的眼睛終於睜大了。

“廢話。”

“你昨晚不是洗過了嗎?”

跟頭腦不好的女人說話就是累:“我早晚都要洗澡。”

浴室的門“嘭”一聲關上了。

陸小風被擋在門外面,簡直難以用她頭腦中豐富的詞彙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是不是碰到變態了?

三十分鐘後,沒錯,她掐着表算着,三十分鐘後,那個男人終於捨得從浴室裡出來了。

“你洗個澡要半個鐘頭嗎?”

蘇致若拿着那塊超大號浴巾擦頭髮,不太耐煩地回了句:“包括刷牙洗臉刮鬍。”

就算這樣,難道他認爲很快嗎?

雖然已經猜到了,可陸小風還是忍不住問了句:“那塊毛巾幹嘛用的?”

這時候蘇致若擡起頭,理了理頭髮,斜了她一眼:“難道你擦頭和擦身用一塊毛巾嗎?”

她很想說是的,但是看到那男人眼中明顯的鄙夷,陸小風嚥了口口水,硬是把這兩個字吞回肚子裡。

之後,她什麼事都不做,就這麼坐在沙發上看着蘇大爺一連串讓她匪夷所思的行爲,直到7點20分,他才把自己打扮好。

然後,她看到他幾乎是暴跳如雷地從廚房裡出來,衝着她罵:“冰箱裡怎麼什麼吃的都沒有?”

陸小風禁不住縮了縮肩膀,可怎麼想都沒想通她冰箱裡沒吃的他兇什麼。

“我從來不吃早飯。”

蘇致若的大眼睛瞪了她許久,終於罵了句tmd,接着跑回臥室戴上墨鏡,拿着車鑰匙出門吃早飯。

臨走前,他指着陸小風的鼻子說:“女人,今天晚上我們好好談談。”

陸小風腦袋抽住了似的,怎麼都想不明白爲什麼這個人能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樣,可說話舉止卻截然相反,活生生披着羊皮的狼,粗魯不文明得登峰造極。

那男人真是警察嗎,分明就是隻流氓。

陸小風撫着額倒回到牀上,她必須得睡一覺好應付晚上的惡戰。

蘇致若開着跑車溜達了一圈,鑑於他囊中極其羞澀,所以只好在24小時便利店買了個三明治吃。眼下的生活實在讓他無奈,爲了屁股下的這輛寶貝車,他把這些年的積蓄都花了。而又爲了不讓他家那隻老媽子抓住他的把柄,他沒拿家裡一分贊助。

但是,離月底開工資還有半個多月,口袋裡卻只剩下五百來塊,如果把這五百塊交給那個女人,他就真的一貧如洗了。別說汽油費,飯費都拿不出,還有手機費,娛樂費……

蘇致若憤懣地開着車來到局裡,一進門許多人就聞到他身上的□□味和倒黴味。

“呦,又有誰找你惹你了,強哥?”

蘇致若把魔獸搭在他肩上的手拉下來:“我說西山路那個什麼廟的到底靈不靈?”

魔獸嬉皮笑臉地跑到他跟前:“哦~~怎麼,你想去求根姻緣籤嗎?”

“滾,你才該求求姻緣籤,老子一表人才,需要求那P籤。”他是想求根籤旺旺財運。

文楠捧着咖啡杯走過來說:“別坐在那裡發呆,嚴隊說你到了直接進他辦公室。”

“我?”蘇致若立刻皺起眉頭,他不記得這兩天接到投訴啊。

慢悠悠晃到嚴隊辦公室前,敲了敲門,裡頭響起一個頗爲嚴肅的聲音:“進來。”

蘇致若正了正臉色,推門而入。

“老大,找我?”

嚴隊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指指面前的位子:“坐。”

嚴隊嚴隊,果然不辜負他的名字,長得嚴肅,做事更嚴肅。

“老大,找我什麼事?我最近很乖的,完全沒有接到投訴。”

嚴隊輕笑一下:“你就這麼不長出息,只顧着有沒有投訴?你這樣子可離你的偶像越來越遠了……”

蘇致若不服氣道:“我什麼時候不長出息了,我天天練槍,天天想着破大案子呢。”

“是嗎?那正好,前兩天那件案子你把它辦了吧。”

蘇致若一陣高興:“什麼案子?”

嚴隊扔給他一份文件:“最近火車站附近出來一窩犯罪團伙,專門偷盜,這兩天越來越猖狂,竟然開始明搶,你帶人去端了他們。”

蘇致若看着文件半天不說話。

嚴隊看着對面那張老大不高興的臉問:“怎麼,有問題?”

“……也不是什麼大案子……還是那個女人的案子……”磨機了半天,蘇致若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

嚴隊猛力一拍桌子:“混賬,你平時就只知道練槍練槍,槍法再準可一點都不注重積累破案經驗又有什麼用,萬一真遇到大案子我看你一點都派不上用場。”

蘇致若嘴皮子動了下,臉色不大好,終於酸溜溜地說了句:“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辦。”

“提高效率,但不要打草驚蛇。”

“瞭解。”

蘇致若一出門,嚴正就放下筆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這個孩子,在他還是警校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他。一張白淨的臉長得很帥,雖然辦公室很多女警更喜歡稱讚他漂亮,但不管怎樣他確實讓他吃了一驚,家庭背景是超豪華的,自身條件也很不錯,可就是這樣一個嬌生慣養的男孩子最終選擇報考當警察。

他也問過他爲什麼當警察,那會很辛苦,可那時候還算是個男孩的蘇致若回答說他就想做個響噹噹的男人,還有就是不願意進家族公司,煩。

畢業之後幾經分配蘇致若都沒進到他最想進的緝毒大隊。爲什麼是緝毒大隊,因爲那裡有他的偶像——蒙紗。

蘇致若在警校期間就是不敗神槍手,槍法奇準,但是,他怎麼都破不了一個人的記錄,那個人就是蒙紗,是一個很有傳奇色彩的女警。蘇致若還在讀書的時候,蒙紗就已經是緝毒大隊的骨幹分子,當時嚴正恰好是緝毒隊的副隊長,和蒙紗相熟,她也是嚴正的得意弟子。原本想要介紹蒙紗和蘇致若認識,可因爲出了一件意外讓這兩個人永遠無緣見面。蘇致若至今還是很崇拜蒙紗,因爲一個女警察能夠有如此神準的槍法不說,還有那些讓人驚歎的破案事蹟,實屬不易。蒙紗離開雖然很可惜,但是能看到這個不太乖巧,有時候脾氣還相當大爺,甚至會觸犯些規矩的男孩慢慢成長起來,他還是非常欣慰。

所以,當他調到刑偵隊做隊長時,他就把蘇致若給調到手下,這個已經是男人的人應該不會讓他失望。

只是,因爲太想幹大事反而矇蔽了他的眼睛,讓他看不見眼前的一些很有意義的事情,他思想上走的歪路需要有人幫他矯正。大案子不是沒有,可以蘇致若這樣急功近利的心態是不行的,他就是不讓他碰大案子,要好好磨磨他的耐性和歷練。

男人要成長起來需要挫折和考驗,尤其是蘇致若這樣從小沒嘗過失敗是什麼滋味的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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