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八章 善諫

第九百五十八章善諫

雖然舒亶自己都在判詞裡都承認,蘇頌當初判案時,的確並不知曉自己與孫純是姻親關係,但是還是認爲,既然兩人是親戚,就可以認定蘇頌徇私枉法的罪名。

明眼人都知道這個判決絕不合理,但是說到底,根子其實在皇帝那裡。

趙頊對陳世儒案的久拖不決不滿,因而失去了耐心,想將蘇頌換掉,御史臺摸到了趙頊的脈門後,便通過這個荒謬的案子,讓蘇頌離開了開封府尹的位置。

呂公著繼續說道:“皇帝喜怒,不可輕示與人,所謂‘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這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御史臺之前用這種方法讓蘇頌離職,本來就有些卑劣,而陛下圖一時之便利,並沒有加以制止,這就讓他們試探成功之後,更加的肆無忌憚。”

“纔有了它司的大受鼓舞,纔有了大理寺的東施效顰。”

“陛下,遵照制度,有時候的確是痛苦的。”

“尤其是人主,一言而震動天下,何事不可立決?因而偶爾失去耐心,這是可以理解的。”

“但人主一個小小的隨意,看着便利一時,往往有麻煩在後。”

“唐代李林甫,楊國忠,爲固全相位,斷絕地方上進之路,許守將自成藩鎮。倒是方便了他們自己,結果便有了安史之亂。之後尾大不掉,直到皇帝淪爲宦官的工具,直到唐朝滅亡。”

這其實還是在委婉地提出批評,意思是說事情的根子都在你這裡。

趙頊是水準以上的君王,呂公著這種講話方式,讓他覺得能夠接受:“之前是失了計較,呂公果是老成,我明白了。”

說完又問道:“蘇軾呢?”

呂公著微微一笑,看來蘇頌是救下來了:“蘇軾言辭裡或有譏刺,也是其大咧咧的性格使然,天下這樣的人還少嗎?只少了他那份才氣,一詩一詞,爭相傳頌,故而天下皆知。”

“我覺得今日的時報說得對,譏刺朝政,和與民發聲,這中間的差異,其實非常微小。”

“百姓需要發聲,說明朝政出了差失。若地方上再隱瞞壓制,不使上知,最終可能會釀成大禍。”

“以兩浙路的富庶,當年水旱一起,也出現了數股盜匪,蘇油到後料理完民事,一樣得掉頭剿匪。”

“徐泗之間,妖賊作亂,是蘇軾啓用程杲,禍亂方平。”

“要說大宋如今就河清海晏,國泰民安,臣以爲,還差那麼一點。”

趙頊嘆了口氣:“鄆州城梁山泊,聽說又有盜匪盤踞了。”

呂公著說道:“有盜匪,我們就治,這本來也沒有什麼。”

“最怕的是地方矇蔽,朝廷不得而知,直到盜匪佔領州郡,劫下糧倉,稱王立號後才知曉,再要治,所費就大了。”

“比如《湯村》詩,內官秋日使民開鑿鹽河,到底有沒有蘇軾詩裡所寫的那些事情?”

“使役有沒有符合制度?工料錢,役錢,餐食有沒有給足?”

“讀到這首詩,政府首先想到的,不應該是派人調查,解民疾苦嗎?怎麼還要打壓言事之人?難道御史臺就能斷定,開鑿鹽河的役夫裡,出不了陳勝,吳廣?”

“不過蘇軾的詩詞,也的確有譏諷朝臣,取笑倖進的內容。對於這些內容,理當訓斥,文名,不是給他這樣用的。”

“如果真有毀慢君王的文字,治其大不敬之罪,受誅戮之刑,那也是他自找的。”

有理有據,合情合理,趙頊聽得極度舒適。

他搞蘇軾,其實根本目的是打擊蠢蠢欲動的保守派,結果保守派們並沒有跳,反倒是其餘派別的衆臣紛紛上書,要求寬釋。

趙頊點頭:“那蘇油呢?此次召回京城,本來是要大用的。”

呂公著心底苦笑,此次二蘇事件,也難說沒有帝王心術在裡邊。

先敲打一番,看臣子有無怨懟之心,再輕輕放過,使之感恩戴德,然後大力啓用。

這樣的手法,也是常見。

不過這種話沒人敢在明面上表露出來,呂公著只笑道:“蘇油啊……太壞了。”

趙頊愣了一下:“何意?”

呂公著笑道:“蘇明潤這番姿態,要說佔理,自然是處處站在理上。但是很明顯,有點得理不饒人的味道了。”

“他真的需要星夜入京嗎?晚幾天上路,或者先發謝表,其實都是可以的。他之所以要這樣做,真沒有一點跟御史臺鬥氣的意思?”

“蘇明潤雖然有幹臣之能,宰臣之器,但是到底年輕,還有些盛氣,遇到不平,還需要發泄出來。其實在老臣看來,沒有這個必要。”

這麼一說,趙頊也笑了,蘇油有理有據還把自己打扮成受害者,然後還表現得如此大公無私,其實也有些“演過了”,在政客們眼中,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所以呂公著說他“得理不饒人”,恰如其分。

見到趙頊也笑了,呂公著心底裡暗暗鬆了一口氣:“不過這些也有點求全責備了,老臣在他那個年紀,氣局比他狹小多了。”

“能夠做到現在這樣,已經有幾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意思在裡邊,雖然遭遇挫折不公,卻還在制度的範圍裡邊行動,沒有一絲一毫的小動作,這就已經是非常之量了。”

“剛剛陛下讓我看了他的謝表,無一語及己,無一語矜功,只在就一事論一事,我看滿朝文武裡邊,這等恢弘雅望之臣,實在是屈指可數。”

“仁宗皇帝當年評斷其‘仁性天生’,識人之明,令老臣歎服。”

趙頊問道:“那呂公覺得,蘇油就任何值比較恰當?”

呂公著呵呵笑道:“這個不勞陛下操心。”

“哦?爲何?”

“剛剛說了,蘇明潤恢弘雅望,雖然身處烏臺,也必不以自己是待罪之臣,因此該守的制度,他肯定會守,該做的事情,他一定會做。”

“外臣入京,除了謝表候旨,流詮序功,便該是諫議論政了。因此陛下只需要靜待,相信很快蘇油便會有言事摺子送至御前。”

“到時候陛下便可觀察其志。”

“若論軍事,可預樞密;若論財計,可入三司;若論時政,可列中書;若論闕失,可理臺諫。”

“十八年外任錘鍊,大器早成,陛下難道還害怕他不能勝任哪方面的職任嗎?”

趙頊也樂了,這方面倒是自己多慮了。

同時也很欣慰,蘇油和他同歲,在內心深處,趙頊也有將蘇油當做自己一代人,甚至說,將他當做另一個自己。

如今蘇油先後得到了司馬光,王安石,富弼,文彥博,呂公著等一干老臣的認可,趙頊覺得,這也標誌這自己這一代人,得到朝中元老們的真正認可,讓他們可以放心的標誌。

相比別的,這一點尤其讓趙頊舒適,於是點頭道:“也是,如此就等着吧,太皇太后近日抱恙,我還得過去起居,剛剛那些話,呂公在外不要宣揚。”

呂公著躬身:“臣領會得。”

……

其實趙頊和呂公著都失算了,蘇油的確是在寫言事摺子,但是他想寫的內容,軍事,財計,時政,闕失,全都包括。

入朝三件事,謝恩,論事,薦人。

蘇油一點功夫都沒有耽誤,他真沒當自己有什麼罪過,寫完謝表,便在準備上言事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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