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八章 定議

第八百零八章定議

“孫子有云:五十里而爭利,則蹶上將軍,其法半至。何況數千裡外舉兵而南?”

“還是用當年的儂智高舉例,以狄青之略,西軍之勇,最後也讓他逃脫天羅!”

“儂智高是什麼人?被我大越打得狼狽逃竄無地存身,被迫侵入宋境的蠻人首領而已!”

“所以,大宋的確是一個巨人,但它是一個如廟堂裡的泥塑那樣,泥足草腹的巨人!”

“這樣的巨人,如果踩到了交趾這片泥塘裡,很快它的雙足就會被泡軟,最後根基不穩,轟然倒塌!”

“北軍南調,耗時半載,糧秣損耗,難繼其數。”

“在西夏和遼國的逼迫下,宋朝能有多少的時間?還能抽調多少兵力?”

“西夏太祖李繼遷,逃竄草澤之時,不過親信數十,一樣能割據開國,雄霸一方,命宋朝奉幣十萬!”

“我大越君王四代勇烈,稱兵二十萬,戰象八百,四境偃服,歲登兩稔,爲何就要向其稱臣?!”

“這一戰,是宋人能夠調集的最大軍事行動,只要我們能夠戰勝,就能一舉安定百年!”

“就算不能戰而勝之,只需要暫時放棄富良江北,橫江固守,將宋人拖入泥潭,數月後雨季一到,瘴疫一起,一樣讓他們盡成魚鱉!”

“劉紀料事不明,膽小如鼠,數千人也是小數,不足爲慮。一時的挫折,也不能動搖國計。”

“所以我從南方趕回來,就是懇請朝堂諸公,給我李常傑一個機會,給我大越國一個機會。”

“一個與宋遼平尊抗禮,爲後代謀定百年的機會。”

“一個讓大越傲然崛起,從此雄霸天南的機會!”

“一個能讓子孫後代能夠挺直腰桿,不用年年進貢求賞的機會!”

“我們不能寄希望於敵人的愚蠢,不能輕視大宋西軍的強大。”

“所以這樣的機會,註定要用我們用汗水和鮮血,去爲國家和子孫們鑄造爭取!”

“現在我要問的是,這樣的機會,值不值得我們去流血,去犧牲?哪怕還有一絲的機會,都要去爭取,去把握?!”

殿上君臣羣情激動,朝臣們紛紛出列,請求一戰。

黎太后的聲音也非常激動:“好!便命太保主持軍事,洪真昭文兩位皇叔協助,大越此番以舉國之力,與宋朝決戰!”

李常傑朗聲長笑:“謝陛下與太后信任,老臣這就去邊境部署!”

說完躬身而退,出到殿外,揚長而去。

羣臣議論紛紛,剛剛李常傑的那一番話鞭辟入裡,衆人對此番獲勝,都有了信心。

就在這時,一個小黃門奔了進來:“啓稟太后,陛下,太保在宮門題了一首詩。”

黎太后說道:“念!”

小黃門激動得滿臉通紅,朗聲唸了起來。

南國山河南帝居,

截然定分在天書。

如何逆虜來侵犯,

汝等行看取敗虛!

“好!”羣臣激越的情緒被調到了頂峰,殿內鬨堂喝彩。

彩聲中,所有人都忽略了太師李道成眼中的擔憂,還有侍講黎文盛低頭的沉默。

……

熙寧九年十月,燕達先破廣源,復還永平。

趙禼以爲廣源間道距交州僅僅十二驛,如果趣利掩擊,出其不意,川途並進,三路致討,賊必然分潰。

而郭逵一生只謹慎,拒絕了這種冒險的要求,全軍穩紮穩打,朝李朝境內決裡隘進軍。

……

欽州安遠城,後世的欽州市,是宋越邊界的一個優良海港。

大宋水師大本營,如今便移師來到了這裡。

港口很深,兩岸峭壁上,已經拉上去了好些霹靂炮,將內港封鎖得嚴嚴實實。

當然這只是保險措施,蘇油名下的廣東水師,如今在和斌、楊從先的率領下,已經佔據了緊接蘇茂州的如昔寨,正在與交趾李繼元的水師打的如火如荼。

蘇油的目光根本就沒在那裡,朱崖軍奏報海島上有黎人暴動,他的縱帆船帶着廣銳軍去海南島剿匪去了。

而根據劉紀提供的情報,大宋境內有無數的細作在活動,然後供出了一個重要人物,大宋三州巡檢徐伯祥。

蘇油是樞密副使,直接一道行文,讓徐伯祥前來報道,南安行營需要他這熟知地理的人提供情報。

徐伯祥屁顛屁顛的就來了,然後便被隔離審查。

安遠城一處山谷破廟裡,窗戶都被黑布蒙上,室內點着油燈,李憲和張麒正在審問徐伯祥。

徐伯祥驚恐萬狀地被綁在椅子上,看着油燈下陰惻惻的太監慢條斯理的擺弄着桌上那些精巧的刑具。

見到張麒一臉的不忍,李憲笑道:“七郎怕是不知道,這人啦,最疼的是手指頭,聽說大遼就是這樣對付趙惟一,結果連皇后都敢掰扯,嘖嘖嘖……”

張麒看着一臉汗珠的徐伯祥:“要不將麻核桃先取下來?我看徐秀才是想招的樣子?”

“別呀!”李憲笑道:“自打跟皇城司那幫殺才學了些手段,這還沒有上過手呢,仁宗皇帝不準皇城司濫用私刑,這手藝啊,越發難得開張了。”

說完看了一眼徐伯祥:“不過叛國,邪教這等大逆不在其列,三郎你行行好,就讓我練練手成不成?”

徐伯祥瘋狂地嗚嗚叫着搖頭,李憲拿起一根細細的竹籤子:“聽那幫殺才說,鐵籤子不如竹籤子好……”

說完硬掰起徐伯祥緊緊按在椅子把上,恨不得能摳進木板,以逃脫刑罰的手指頭,一個個認真地挑揀起來:“鐵籤子太滑,沒彈性,插進指甲縫裡痛感沒有竹籤咬肉,你說這得多講究?”

終於選定了一個無名指,李憲將竹籤順着指甲縫插了進去,徐伯祥猛然“唔”的一聲,眼珠鼓起,臉上脖子上青筋爆出,身體瘋狂地掙扎,但是卻不能移動分毫。

椅子腿已經被綁在了廟柱上。

李憲根本就沒有管徐伯祥的反應,慢條斯理地說道:“三郎你看啊,這活跟殺雞不一樣,講究一個慢,誒……能把時間拖得越長越好。一共才十個手指頭,加上腳上不也才二十個,怎麼經得起糟蹋?就得慢工出細活……”

徐伯祥鼻翼大張,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豆大的汗珠順着臉往下淌。

不但是痛得狠了,李憲緩慢清晰的話語,更像一把尖利的鋼鋸,一下一下地拉扯他本來就不怎麼堅強的心理防線。

李憲終於完成了一根手指,站起身來欣賞了一下:“哎呀忘了,這氣兒出得太勻順,忘了塞鼻孔了,等等啊……”

說完拿起一根繩子:“這要是讓那幫子殺才看到,怕是得笑掉大牙。”

張麒就看見繩子上綁着兩個黃紙團。

李憲將黃紙團塞進徐伯祥的鼻孔裡,然後將繩子在他腦後打上結,徐伯祥的臉一下子就變成了豬肝色。

張麒擔心地問道:“會不會把他憋死?”

李憲說道:“不會,大小剛剛合適。”

接着擡頭對徐伯祥赧笑:“失誤了失誤了,真不好意思,這樣浪費了一根手指頭,我們重新來過啊……”

徐伯祥瘋狂地搖頭:“唔唔唔……”

張麒和顏悅色地說道:“你是有話要說?”

徐伯祥立即點頭如搗蒜。

李憲笑道:“如果是交人利用度牒潛入大宋那樣的消息,就不用說了。”

“劉紀比你聽話,帶着一州軍民降了大宋,他那裡交代得可比你清楚。”

徐伯祥一臉急促之色,繼續狂點腦袋,嘴裡含糊急促地發着聲音。

張麒對李憲拱手說道:“都管,要不咱聽聽?”

李憲臉色有些失望,對徐伯祥和藹地說道:“先說好,要是不滿意,我們可還得繼續啊……”

張麒摘下徐伯祥鼻孔裡的黃紙卷,將勒着他嘴巴的麻繩解開,取出麻核桃,徐伯祥狂喘了了口氣,乾澀地說道:“有……有交趾高手劍客,扮成閩商,以蘇茂洲外海島圖進獻蘇少保,意圖……意圖行刺!”

張麒眼睛一眯:“尚惟忠?”

徐伯祥連連點頭:“對對,啊不是……真正的尚惟忠已經死了,現在的那個是假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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