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還鄉
小天師皺眉:“賢弟你想必知道,這年是有誤差的,每一年的時間,都會比上一年長一點,這叫歲差,每四十五年十一個月後退一度,南朝祖沖之早就算出來了,還用到了《大明曆》裡邊。”
蘇油哈哈大笑:“都知道這誤差了,那就轉四十五又十二分之十一圈的時候,人工調整一下不就完了?”
小天師也不由得哈哈大笑:“看愚兄這腦子,這麼簡單的彎都轉不過來。”
蘇油擺着手:“你說的是數學,我說的是理工,兩回事兒。”
兩人開始討論這個天文計算器的製作,小天師不斷地上難度,想把黃道和白道也加進去,這樣還能計算交月點,幫助計算日食和月食。
蘇油對小天師的悟性從來是佩服再佩服的,在這個計算儀盤上搞清楚週期關係,到最後,相信小天師一定會發現,大圓的中心點,就是太陽,小圓的中心點,就是地球。
如果再把五大行星的週期也加進去,就能得到一個如今可知的太陽系。
呵呵呵,想想都美。
小天師坐不住了,站起身來拱手:“愚兄這就去召集人手,賢弟你自便,哈哈哈,那方子,就用着個換了!”
說完轉身就跑了個沒影。
蘇油孤零零地看着小天師的身影,讚歎道:“玉局觀的輕功,真可以的……”
接下來還是走不了,身爲四通商號的大董事,必須去看看。
散花樓的檔次越整越高,方知味還在,不過如今已經實行了會員制,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進不來了。
如今是散花樓,成了建築羣,散花樓兩邊還有兩座小樓,夾着一個庭園在中間,一面臨摩珂池,美輪美奐。
中間的大樓,散花樓原址,改名爲寶丰樓,左邊一座,叫文華樓,右邊一座,叫通惠樓。
聽名字就知道,中間的那座是商務人士區,大家約到樓裡談生意。
左邊那棟的是文人交遊高會的地方。
右邊的那座,取字於“通政惠民”,是真正的幕後大佬們常待的所在。
陳慥在請蘇油泡溫泉。
溫泉小室清潔雅緻,池中的貼磚表面都是小塊小塊的玻璃質釉料,不同顏色構成精美的圖案。
蘇油躺在池子中的石椅上,額頭上搭着一塊白帕子:“舒坦啊……老子在外頭拼死拼活,你們在這裡花天酒地。”
陳慥哈哈大笑:“你是隻看見賊娃子吃肉,沒看到賊娃子捱打。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川峽四路轉運,今年光金牛道的改造就讓人脫了一層皮,沒那麼容易。”
蘇油看了看周圍:“沒有按摩洗頭什麼的侍詔?”
陳慥嚇得一個機靈:“明潤你別害我,要叫一會兒我穿好衣服出去之後你再叫……”
“還真有?女的?”蘇油既表示驚疑,又一副看不起陳慥的樣子:“怕嫂子怕成這樣,真丟人!”
和這娃相比,蘇油覺得自己還是可以叉着腰得意一小會兒的。
陳慥拉過飄在水面上的托盤,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明潤,巢元修是怎麼回事兒?怎麼會叛逃西夏,然後死在了那邊?”
蘇油端起杯子:“這杯酒有沒有毒?”
陳慥說道:“我相信你,但是我也相信元修。”
蘇油閉上眼睛:“此次渭州之戰,夏人那邊多了個漢人相助,能文能武。薇兒沒能抓住諒祚,就是因爲此人預判到形勢,提前引兵接應,如今已是西夏方面大員。”
“這個人的名字,叫家粱。”
陳慥端起杯子:“家者,巢也;粱者,谷也。”
說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好大事體!快哉!”
“啥意思?”蘇油說道:“你就不怕他是真心投奔西夏?”
陳慥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你們……你們到底是怎麼騙過夏人的?他們就這麼傻?”
蘇油也呡了一口酒:“省省吧,你可是當年和我一起在學宮欺負他的幫兇,該怎麼演,機靈點。”
陳慥說道:“知道了,那我回頭就讓保護巢家的兄弟們撤了,然後看着他們被欺負都裝不知道。”
蘇油說道:“那怎麼行?我們一定要大張旗鼓保護好巢家,另外還要把巢谷家那幾畝地也轉到你的名下,免得受人欺佔。告訴巢老伯,只有這樣,他的地才保得住。”
陳慥都傻了:“那西夏人要是聽到風聲,元修不就危險了?”
蘇油說道:“不,元修只能更得重用。這事情啊,要看怎麼解讀,算了你肚子裡沒有什麼彎彎繞,不知道什麼叫僞君子的做派,想不到那層去也是正常……”
又在成都呆了兩天,瞭解完商號的諸多事務,蘇油這纔在南門碼頭上船,啓程前往眉山。
眉山城空城而出,碼頭如今已經修得極大,可還是被黑壓壓的人羣擠了個滿滿當當。
四年前,他們就是在這裡送蘇油啓程,前往汴京應試。
四年後,當年的小頑童已經長大成人,成了國朝探花,方面重臣,爲國家屢立功勳。
絕對是眉山驕傲。
“來了來了,船頭上站着的是不是?”
“是的呢!小少爺長高了。”
“蘇家人是北方來的,長得高點正常。”
“嘖嘖嘖,紅袍子呢!聽說知州以上才穿得上紅袍子呢。”
“那敢情好,就穿着這身當喜服,都不用另置!”
“說起來當年我還吃過探花郎給我做的飯!六合豆花飯可真香,我咋覺得還是探花郎親手做的好吃……”
“哈哈哈,以後怕是吃不到了,要說活在眉山這十年的人可真是福氣……”
“什麼福氣,辛辛苦苦看着他長大,結果跑去給人家當官了,要是留在眉山繼續帶着大家幹,多好?”
“等下……看着他長大,怎麼就辛苦了,老弟你解釋一下?”
“哎呀你老兄絕對是老眉山,只有老眉山才這麼挑字眼……”
知州,通判,知縣,教諭,江卿世家,全在躉船上迎接大船的到來。
大船靠上碼頭,掛在船側的竹編刨花籠球被大船和躉船夾得咯吱咯吱響。
跳板搭上,蘇油從船艙裡出來:“有勞各位父老迎接,怎麼好意思。”
知州上前施禮:“下官恭迎漕帥。”
蘇油笑道:“免禮,此次渭州大捷,也有知州的轉運之功,想必明年考績,眉山又該是上上了。”
知州笑道:“都是當年都判打下的基礎,如今眉山已是望郡,老夫一切蕭規曹隨,自然就是上上,實在慚愧得緊。”
蘇油笑道:“不折騰纔好,就是細務繁雜,知州可還習慣?”
“習慣習慣。”知州趕緊說道:“別看年年考績優良,可是怎麼來的?不就是一年的時間做兩年的事情嗎?”
蘇油讚道:“家鄉有如此明白通透的父母官,我也放心了。”
知州都五十歲的老頭了,連連謙遜:“不敢不敢,多是江卿世家們幫襯……”
蘇油哈哈大笑:“不用介紹了,都是蘇油的長輩,待我先一一見禮,再與知州敘話。”
說完走到幾名老者身前:“姻伯,幾位世伯,蘇油回來了。”
程文應滿臉都是笑,眼睛裡卻含着淚花:“自打考試開始,就是步步兇險,朝廷也是,別指着一個老實人玩了命的用啊,怎麼連薇兒都上戰場了……”
史洞修和程文應鬥嘴鬥慣了:“今天大喜的日子,還扯這些幹啥?趕緊去曙遠樓坐下再細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