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三十二章倒繃孩兒
見祖父已經動心,耶律大石說道:“張統治要的是兵權,李樞密要的是保命,那就不如都順了他們的意。”
“皇爺爺可命張統治以漢軍守城,將無法帶走的財物、宅邸、田土,盡數賞賜張統治及其部下,激勵士氣。”
“皇爺爺自己則帶上李樞密,攜城周遊牧部落,和可以帶走的牛羊、軍馬、財物、糧秣,退往歸化州。”
“出城之後,皇爺爺再命李樞密攜金寶走比較好走的桑乾河要道,趕赴南京。”
“李樞密不懂軍事,不知道那條線路會成爲宋軍主要追擊線,必然會同意。”
“而皇爺爺則帶着部族走北邊的羊河,道路雖然難走一些,但是能夠避開宋軍主力,經長青、天成、懷安,抵達歸化。”
這是連李處能一起給賣了,將他丟給宋軍做誘餌。
但是以李處能之貪鄙,不由得他不上當。
和魯斡茅塞頓開,不禁撫摸着自己孫兒的後背:“吾孫若生在興宗、聖宗年月,南朝豈足平哉?!”
耶律大石對和魯斡說道:“那我去叫張統治進來,皇爺爺與他分說。”
二月,庚辰,正在按照四路都經略司命令整頓後路的種誼和種諤才收到仁聖太上皇奔逃的消息,不由得又驚又怒,兩人分了任務,由種誼率大軍攻打大同府,種諤率輕騎追擊太上皇。
李處能的確在通過大宋密諜,大同府富商謝景升,同西軍接觸,不過因爲仁聖朝內部的權力和政治鬥爭,被張覺控制全城,導致情報沒有能夠及時傳遞出來。
種諤率輕騎沿着桑乾河一路狂追,終於在弘州追上李處能大隊。
李處能被迫命大部四散逃跑,自己則轉頭南奔蔚州。
大隊從人一路逃散,種諤不得已,只得命輕騎四出到處抓人,到三月丙辰,盡獲仁聖朝宮人、金寶、太上皇車駕、御輦、璽書、符印圖書諸物。
最終在廣陵抓到了李處能,一問才知這一路只是護送金寶儀仗等去析津府的宮人隊伍,而太上皇大部,卻走的另一條路,北面的羊河。
種諤氣得七竅生煙,恰好李處能因爲怕死,利用樞密使的權力,逃到蔚州後,曾命靈丘、飛狐諸軍來援。
本着損失最小化原則,種諤在蔚州南面的靈仙設伏,大敗遼軍,拿下了蔚州,進而攻取靈丘飛狐兩處要隘,移文劉奉世,讓對面劉雲、樸山前來接收,順便將仁聖朝的樞密使李處能和宮人金寶車輦符璽帶去京師。
劉奉世拿到種諤的章奏都傻了,這仗到底怎麼打的?怎麼這麼亂?
蔚州不是該由折克行收復嗎?怎麼種太尉跑到飛狐來了?
明明半個月前才說局勢大好,大同即將合圍,怎麼現在最大一條大魚溜了?
按照如今的態勢發展,就算大軍拿下大同,析津,兩道北部一樣能夠繼續實施抵抗,要是讓僞朝太上皇和天錫帝合流,這仗還要打多久?
心頭實在不落地,文官又不能出境,劉奉世急得不行,一日三封電報朝雄州猛發,說話間也越來越不客氣。
蘇油在雄州接到奏報也是哭笑不得,他也沒有想到,幽雲十六州的戰局,會因爲一個九歲孩子的建議發生這樣的變數。
因爲耶律大石的建議,讓和魯斡提前溜了,也讓張覺等漢將有了戰心,讓準備反正的李處能措手不及。
出城之後,又將李處能拋出來當誘餌,李處能不知道出於何等目的,帶着種諤“誤入歧途”,可能在他心裡,這就算是最後一次爲耶律淳父子效忠了。
而和魯斡抵達奉聖州後,沒有繼續朝析津府進發,而是控制了歸化、儒州、昌平一線,這是在南京道和中京道道路安全的情況下,另闢通道,動向可疑。
而根據歸降的李處能聲稱,耶律大石的建議,是讓和魯斡接應耶律淳退往鴛鴦濼,如此一來,西遼可以繼續在漠南地區的廣袤草原上游牧和遊擊,同時讓蘇油驅虎吞狼的計劃徹底落空!
如今已經進入三月,山北諸州春耕即將開始,草原上也不愁沒有水草,要逮到耶律淳主力,恐怕只能等到秋後大雪覆蓋草原,耶律惇不得不倚賴有限幾個冬場修養之後。
這才真是三十老孃倒繃了孩兒,所有成年人的思路都被兩京三京帶入了思維定勢,還不如一個九歲小孩的天馬行空!
看着大地圖,巢谷對蘇油說道:“給三路大軍下令吧,全收幽雲十六州是沒問題的,不過耶律淳和和魯斡可能抓不到了,明潤的驅虎吞狼之計,可能也實施不了了。”
種詁說道:“事已至此,就按照原計劃,老老實實奪取山北諸州,長城以南吧。”
蘇油也嘆了口氣:“你們知道我不好弄險的原因了吧?這就叫命中不帶偏財運,關撲平生把把輸。”
種詁看着大地圖,突然發笑:“好在無關大局,不過這次教訓也算是好生給八郎和折郎君上了一課。”
“哼哼,兩家將種,都被軍中捧上了天,什麼一人足勝二十萬大軍,胡吹大氣!”
“結果被九歲小兒給玩了一道!讓他們知道,什麼纔是真將種!”
蘇油擺手:“若非我因大軍前出過速,命其緩進鞏固後方,耶律大石那小孩應該是無此機會的。”
“這個責任在我,不是兩位郎君的錯。”
“現在西路電報線牽到懷仁了?給他們發報吧,跟他們說明責任,不要讓他們心裡有負擔。”
“對了,還有不能將被小孩玩弄的火氣,發作到大同府百姓和降兵的頭上,紀律要更加註意。”
“是!”
……
西路大軍由調整囤積到重開戰局的時間段裡,東路灤河大軍,卻一直沒有停下攻伐的腳步。
折可大在整頓好郭藥師怨軍之後,頒發了朝廷告身,讓怨軍降將張令徽率先整體換裝,帶甲持弩,以三千精銳進駐石城。
以郭藥師爲常勝軍都監、灤州觀察使,坐鎮中路海口。
以劉舜仁爲副都監、平州觀察使,協助郭藥師。
趙鶴壽爲承宣使,水師轉運監押,看顧水路。
甄五臣承宣使,守安喜、盧龍。
楊可世爲營州留守。
蕭鳳臣爲榆關留守。
所有部隊按照宋軍規矩,派遣新軍監軍到百人隊,狠抓思想工作,監督軍隊。
包括郭藥師身邊,都有李常節制,爲平灤兩州總監軍,足見四路都經略司對這支隊伍的重視。
而折可大的隊伍北上佔領長城口的灤河鎮,建立前進基地。
蕭幹在得知郭藥師反叛,蕭餘慶被俘後,將大軍撤回了檀州,因此蘇油命折可大不再按原計劃繼續北上中京道北安州,切斷其與耶律淳的聯絡,轉而以灤平爲大基地,向西和曹南兩路夾擊,進攻長城南部的景州、薊州。
爲了防止耶律淳派出援軍,與此同時,李純元和範龍山,也發動對析津府的攻擊。
即便兵力不足,蘇油也沒有動郭藥師,而是派出自己的最後一支預備隊,王文鬱的永安軍前出延芳澱,鎮守後路。
之後四路都經略司帥帳前出武清,便於指揮,自己前進到霸州邊境,總攬全局。
自潞縣被折可大攻取後,景州和薊州兩路已成外圍的孤軍,薊州太守黃中禹組織了數次進攻,結果剛好落入折可大圍點打援的圈套。
黃中禹損兵折將,便發信要求景州守將路昭發兵相助。
路昭手裡只有三千兵馬,他的計劃是倚仗石門天險,抵禦灤平方面的重大威脅,壓力已經非常大了。
但是黃中禹手持“勤王”大義,也讓他不敢不從,在黃中禹屢次逼促之下,最終只得派遣一半兵馬,讓副將馬純歸黃中禹調遣。
馬純才走到半路,宋軍短暫修整之後的進攻又開始了,結果就是折可大未廢吹灰之力便攻取了景州,路昭在石門鎮見情勢已然無可挽回,不得已獻關降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