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九十八章大亂
還是普賢女推開蕭瑟瑟:“此地不可久留,我這就去引開侍衛,娘娘趁機打開箱子,帶着王爺逃走吧。”
說完戴上蘇幕遮,走出別院,剛跨過院門,突然“哎喲”一聲。
看守的兩名侍衛聽見,連忙趕將出去:“娘娘你怎麼了……”
蕭瑟瑟奔到停放供奉的屋子,打開自己那口箱子,一個小男孩露出開心的笑容:“娘——”
蕭瑟瑟一把捂住自己孩子的嘴:“戟兒乖,這麼久不出一聲,真是好孩子。”
說完輕輕鬆開手:“不過我們的遊戲還沒結束,我們還要和侍衛們捉迷藏,這次孃親自帶着你好不好?”
“但是遊戲的規則是你還不能說話,聽懂了嗎?懂了就點頭。”
耶律敖盧斡立刻點起小腦袋瓜,眼睛裡都是興奮的神色。
蕭瑟瑟將他從箱子裡抱了出來,偷偷順着屋牆向後門奔去,然後沿着幽深的迴廊轉向香積廚邊的膳房。
膳房裡的戴發火工頭陀見到兩人,低聲道:“直娘賊的可算來了,兩位,暫且得罪。”
說完取出兩個大麻袋就往兩人套去。
晉王耶律敖盧斡天真地問道:“大叔你也是跟我們一起捉迷藏的嗎?”
火工頭陀愣了一下,蕭瑟瑟趕緊說道:“戟兒你犯錯誤了,說好的不能說話,現在你只剩下一次機會了。”
說完對火工頭陀使了個眼色。
火工頭陀這才趕緊將麻袋朝晉王耶律敖盧斡頭上套去。
很快,火工頭陀將兩人放到一輛木頭推車上,又在車上擺上兩個餿水桶,加了一堆樹葉爛菜頭之類,朝後山門外推去。
出寺之時侍衛過來檢查,一看是發着餿臭的兩袋垃圾,揮揮手讓頭陀過去了。
來到後山門的樹林裡,這裡已經停着一架馬車,還有七八個精壯彪悍的漢子,雖然裝束普通,但一看都是軍人氣質。
耶律餘睹是這些人的頭領,將蕭瑟瑟和耶律敖盧斡從袋子中救出來,扶上馬車,給火工頭陀也牽過一匹馬:“大恩不言謝,魏兄,走吧!”
頭陀翻身上馬之際,露出右臉頰上的金印:“過了狼河就有人接應,狼河外灑家自有顏面,狼河以內,就得靠節度了。”
耶律餘緒也不多話,只點頭道:“出京這段,交給我。”
說完一打馬,幾人護着馬車,朝東南奔去。
祈福活動進行得非常順利,文妃淨手回來後就一言不發,即便被侍衛攔下在大殿外立規矩,也都乖乖聽話。
這也和文妃以往種種忍讓的作風相一致。
不過禮佛完畢,回到之前休憩的小院後,文妃卻久久沒有出來,待到侍衛等待不及,進院子催問時,才發現室內除了懸樑自盡的普賢女,文妃母子竟然失蹤了!
被窩裡只有一個僞裝成小孩的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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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和元妃都是盛怒之極,找遍了寺廟周圍,同時命上京留守發兵窮索京師,將文妃父親國舅大父房、姐夫耶律撻葛裡、妹夫耶律餘緒三家宅邸,盡數圍了起來。
待到搜檢到耶律餘緒宅子的時候,才發現耶律餘緒也不知所蹤了。
皇后要將三家以叛黨論處,但是留守耶律慎思,宰相蕭託卜嘉、參政王師儒皆極力反對,只同意加大搜索範圍。
京師周圍本就混亂,最終浪費了不少時間,大軍才帶着獵犬,搜到了狼河岸邊,只找到了一輛被拋棄的奚車,再無文妃母子蹤跡。
耶律餘緒帶隊過了狼河,那邊早有一輛輕便的宋國款式的輕車接着,隊伍速度一下子就快了,朝着長春州方向奔去。
對於蕭瑟瑟和耶律敖盧斡來說,這是一趟驚心動魄且顛覆感官的旅行。
過了狼河就進入了韃靼人肆虐的地區,遍地都是不知所從的難民。
土匪們打家劫舍,豪強們組織莊丁自衛,韃靼人呼嘯來去。
沿途已經糾結起許多盜匪勢力,侯既、張怒、董龐兒、安生兒、張高兒,霍六哥……光叫得出名號的盜匪就有十幾股,聚衆二十多萬。
“東路諸州盜賊蜂起,掠民自隨以充食”。
州郡攖城自守,無數頭下軍州的將主,下令名下籍民,有雜畜十頭以上者,皆從軍。
路上也遭受了不少攔截、伏擊、流民搶劫,處處都是暴力、死亡,不光韃靼在搶,匪在搶,流民在搶,就連官軍也在搶。
好在魏頭陀的名號在這一帶叫得很響亮,他們不走大路,反而專門走土匪們聚嘯的丘陵地區。
無數有旗號的盜匪見到他們就上來攔截,魏頭陀幾聲招呼,盜匪們不但讓開路子,有時候還要給肉給糧,要休息的話,還能進山寨去歇息,匪徒們還幫忙餵馬。
如果遇到官軍,耶律餘緒的銀牌也能暢通無阻。
最可怕的,反倒是穿越州郡大路的時候,遇到的飢餓流民和小股韃靼蠻子。
直到遇到一隊韃靼人的千人大隊後,魏頭陀方纔亮出一塊玉珏,千夫長頓時畢恭畢敬地伏地行禮,然後派遣精銳,一路護送他們。
之後就平安了,經過幾處韃靼大軍駐紮地,蕭瑟瑟見到了成建制的兇惡野人。
這些野人的盔甲、刀劍,不比遼軍宮帳稍差,還有那種巨大的廂車,勾連成一座座防衛的掩體,上面有軍士持槍持弩駐守,分明是戰力精強的正規軍。
待到抵達西遼河邊烏州的一個驛館,一名五十多歲的漢人文士在幾名雄壯異常的韃靼人簇擁下前來,收走了魏頭陀的玉珏,然後揮手讓軍隊護送他們,直到潢河邊上。
渡河之後,卻是一部女直人過來接應,聽魏頭陀與他們交涉,乃是通州附近的一個小部族乙典部。
乙典部女直又護送他們抵達柳河鎮,在這裡,終於遇到南府宰相王經派遣過來的州軍。
一路到此,蕭瑟瑟的心已經涼了。
上京道的悲慘情形,要力挽狂瀾克復舊觀,卻已經非漢光武、唐太宗不可爲之。
……
遼陽,南院宰相府。
王經在嘆氣。
最近王經總是在嘆氣。
大遼明明已有振作之相,尤其遼陽鐵廠在大家的艱苦努力之下終於投產後,眼看着國家就要走上大宋繁榮的道路,如何再一轉眼,就陷入風雨飄搖了呢?
韃靼造亂其實並不可怕,遼國的傳統勢力從來都在金山以東,在王經的眼裡,金山東纔是真正的上京道,至於西南西北兩個招討司,那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而已。
遼國看似疆域廣大,其實大部分地區都是蠻夷部落的遊牧之地,核心地區,就是金山白山之間的部分上京道,遼河平野上的東京道,松山和燕山間的中京道,幽雲之地的南京道,以及太行以北長城以南的部分西京道。
如今上京道臨潢府以北,西邊淪爲異族鐵蹄蹂躪之地,連皇帝都下落不明;東邊女直虎視眈眈;中間盜匪遍地,人人自危,官府已經幾乎完全失去了作用。
東京道北面與女直控制地區接壤,雖然阿骨打目前還沒有表露出對東京道的興趣,但是王經絕不敢掉以輕心。
而且遼陽府北邊出現了一股悍匪,渤海人高永昌最初只是要糧,結果演變成一場大禍患。
當時亂起之際,東京留守高清臣集諸營奚漢兵千餘人在城中剿滅亂民。高永昌逃出城去,高清臣翌日搜索作亂首事者,得數十人,盡數殺之。
結果倉卒之際,有濫被其害者,導致人情洶洶,不可禁戢。
高永昌出城之後召集渤海馬軍,說留守要對渤海人下手了,於是馬軍也造了反,自外乘之,抵首山門。
高清臣登門說諭,使歸,高永昌不從。
初五日夜,城中舉火,內應開門,騎兵突入,陣於通衢。
高清臣和權參知政事張琳等督兵拒之,好不容易纔將高永昌擊退,不過鬧市之中的這場大戰,讓東京城老百姓遭了大殃。
更可怕的是,據工部尚書室恭奏說,就連婆娑嶺渤海人也已經不穩當,遼陽鐵廠如果落入高永昌之手,那可就真是完蛋了。
好在室恭本身在婆娑嶺鐵冶威望極高,暫時無恙,但是如果繼續沒糧沒兵,傻子都知道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