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六十五章 無此君臣民

第一千七百六十五章無此君臣民

“勃極烈,就是大部長,阿骨打如今就是都勃極烈,其下有五名勃極烈,遇有大事,則諸勃極烈於王帳會商決定。”

“謀克類似縣,不過人戶和大宋沒法相比,每謀克轄三百戶,三戶出一兵,設蒲輦一人、旗鼓司火頭五人、戰兵百人,其實就是百夫長。”

“十謀克爲一猛安,即千夫長。到現在女直及其所控制諸部,五勃極烈之下,已經各有了五猛安,合計兩萬五千軍士。”

“而阿骨打自己,轄有十猛安一萬人。因此女直人的‘正軍’,其實已達三萬五千之數。”

“還有就是諸謀克猛安不掌常平事,後勤是阿骨打握在手裡,因此才能號令諸軍。”

趙煦沉吟道:“就是人數還是不夠多……”

“很多了陛下!”蘇利涉說到這裡都有些色變:“女直人生在白山黑水之間,質樸而兇悍,叉虎射熊,尋常事耳。”

“阿骨打給軍士的待遇極好,這三萬五千人,個個都是能打鬥百合以上的勇士,非如此都選不入帳下。”

“百合?是什麼……概念?”

“嗯……陛下這樣想好了,連續跳蕩奔跑三十里,其間還能不斷揮動六斤戰斧三百次以上。”

“如此厲害?”這下趙煦都有些變色:“那爲何蕭奉先在遼東彈壓女直,屢屢取勝?”

蘇利涉笑了:“那是臣給阿骨打他們的建議,蕭奉先的戰績,其實就是完顏部的戰績。”

“每次征伐,完顏部得軍甲器械糧秣活虜,蕭奉先得馬匹旗鼓首級軍功,大家各取所需。”

“蕭奉先土雞瓦狗,貪圖固位進封,殊不知此乃養虎遺患,遲早會被反噬的。”

趙煦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都知覺得,遼國是不是可取?耶律延禧今年舉措不少,看來頗有作爲,且尚有三十萬大軍,令人擔憂啊。”

蘇利涉說道:“遼國從上到下已然腐朽不堪,且內憂外患層出不窮,已經勢如累卵。臣以爲,已經不是一個耶律延禧扳得過來的了。”

“遼國的外患很清楚,就是韃靼、女直。”

“遼主耶律洪基命喪栲栳濼,十萬精銳葬身雪野,韃靼聲勢大振。”

“臣雖然隔着遼國看不真實,但是以手上的情報推斷,韃靼人今秋,其實未盡全力。”

“剛剛臣在殿外遇到的那二位,就是李夔父子吧?”

趙煦笑道:“正是他們,呂惠卿縱有百般罪過,只看在李君的份上,朕也容他優退。”

蘇利涉笑道:“陛下聖明。此君軍陣之道,可謂王韶、章楶一流,有他在韃靼,臣就得多一個心眼了……”

“陛下,韃靼今秋的作爲有些古怪,臣想李夔是不是故作虛弱,讓遼人驕狂不備,然後準備在他們預想不到的時間和預想不到地點,給他們來記狠的?”

趙煦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然後苦笑搖頭:“看來天下英雄,所慮略同。”

雖然沒有明確承認,蘇利涉也懂了,自覺地不再深入那邊的話題:“女直軍士人數雖少,但是統帥阿骨打乃是雄主,且軍士彪悍異常。”

“一女直起碼要頂五契丹,蕭奉先那五萬屬珊軍,根本不夠看。”

“其實遼國最大的大患不是他們,而是……我大宋。”

趙煦擺擺手:“宋遼乃兄弟之邦,我大宋不提,再說說他們的內憂。”

蘇利涉點頭,對趙煦的評價瞬間就高出了英宗和神宗。

英宗皇帝是無法作爲,神宗皇帝是狗肚子裡藏不住二兩香油的主,而自己面前這位,纔是又當又立的典範。

兄弟之邦,讓我在女直飲冰臥雪,不是陛下你這兄弟之邦主人的意志?

我大宋總算有了如此無恥的君主,真是讓老臣老懷彌慰啊……

整理了一下思路:“遼國的內憂嘛,宗室、外戚、南北、諸族、軍事、民生。”

“先說宗室,遼朝皇太叔耶律和魯斡,與其長子鄭王耶律淳,把控西京,擁兵十餘萬,自耶律洪基親征以來,無一主動出擊,穩守金山南面,轄大同府、豐州、雲內、應州、朔州、東勝諸軍州,自命太守、自選指揮,耶律延禧唯遙相首肯而已。”

“外戚,蕭奉先和耶律餘緒相爭,最終蕭奉先得勢,而耶律餘緒這難得的宗室雄才,竟被延禧發落。”

“蕭奉先是什麼人臣最清楚,貪婪昏庸,怯懦無能,坑害同僚欺瞞皇帝那是手段高明,臨戰對敵指揮軍陣那是一塌糊塗,否則也不會被臣輕施賄賂,就讓女直得計。”

“無奈延禧還聽之信之,實在是……”

說完都不由得搖了搖頭。

“遼朝南北,矛盾日漸尖銳,之前數次大戰,遼皇從南部諸路抽調賦稅三百餘萬。”

“從今年開始,延禧甚至開始從南部諸州抽丁入軍,此舉更是引得南部諸州離心。”

“不光是民間怨聲載道,就是官場亦是如此,三司使蕭託輝一道奏章,捅了個天大的窟窿,遼皇如今就捏着南部諸州官員虧空的痛腳,逼迫他們就範,加上那個什麼鐵廠的債券,聽說如今也鬧得沸沸揚揚,要知道,這債券,可是南部諸州的官吏商賈們主要承買的。”

“遼國境內,諸族混居,與我大宋區別很大。這三年來,古欲、蕭海里、張撒八,渤海人、契丹本族、漢人,輪番作亂,每一場都是動搖數州,剿殺經年,簡直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軍事上,契丹兵力所餘,三十五萬,其中十五萬還在耶律和魯斡手上。”

“耶律延禧手下滿打滿算,不過二十萬人,這二十萬人要抵禦韃靼、女直、彈壓國內,震懾和魯斡、耶律淳,明顯捉襟見肘。”

“而遼朝民力,已經被壓榨敲剝到了極限,要增兵,根本不可能。”

“遼國接下來還會有大變,而這場大變積蓄了一年,釋放起來會愈加猛烈。臣來前已經和阿骨打商議妥當,等到最佳時機出現,女直,也會和遼國翻臉!”

趙煦沉吟良久,開口道:“軍機處的意見,與都知的分析大體相同,他們也認爲,遼國接下來的風暴,契丹一族恐怕難以抵擋。”

說到這裡,趙煦想起一事:“朝中近日在參補《神宗實錄》,遼國如今,與先帝即位之初,何其相似啊……”

蘇利涉拱手道:“聽聞耶律延禧性好遊獵,剛愎好色,還在會見近臣時,曾言遼國與大宋乃兄弟之邦,即便事不可爲,攜金珠千萬投宋,陛下也會接納於他,不失一安樂公也。”

“由此可知延禧決非英睿堅毅之君,難比先帝與陛下萬一。”

“大宋養士百年,天下歸心,賢臣林列,將士用命。先帝信用安石,乃興變法,宣仁改良細疚,所相馬、呂、蘇、範,皆赤心爲公,忠君愛民,賢德命世,智計超卓之輩。”

“陛下舉紹述之政,繼往而開來。大興德治,厚恤民生,察訪災傷,核糾官吏。”

“親賢臣,遠小人,宸拱於萬古未有之安晏,劬勞如開闢叢榛之建始。”

“君王以天下心爲心,羣臣以天下任爲任,百姓以天下安爲安。”

“此爲萬衆而一心。”

“故我大宋,雖有一時之危,終能濟萬難而成遠盛,起沉衰獲久強。”

“而遼國以暴爲德,惟力是尚,力不能持,則以暴易暴者出矣。”

“君無長志,臣無忠信,民無義教。故臣雖百思,亦不得睹其復盛之解也。”

趙煦差點被蘇利涉這通彩虹屁給直接拍暈了過去,還是幕後一聲輕咳提醒了他,趕緊從桌上拿起一部沒有貼名的書冊:“都知是明白人,雖不在朝,然推斷與朝廷的謀劃,頗多契合。”

“看過這個,便當曉遼國風暴,自何而起。”

蘇利涉恭敬地接過,正要放入袖中,趙煦卻道:“還請都知就在這裡觀看,這東西,不能帶出武英閣。”

蘇利涉這下心中暗驚:“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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