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七十三章唸書
大軍拿下高昌之後,劉昌祚停留了一個月,分遣紅衣僧衆傳檄龜茲、閼氏,又因爲韃靼兩部鬧騰要軍功,遣蒙根圖拉克和吉達穿越天山爲大軍前驅,攻襲北庭和彰八里。
龜茲和閼氏是佛城,兩地城守喜迎“佛軍”,打開城門迎接。
高昌是絲路上一座大城,商貿非常發達,李延慶早就封存了府庫賬檔,童貫清查高昌庫房,發現了一百五十萬枚金第納爾。
這是西域流行的貨幣,來自塞爾柱帝國,一枚金第納爾爲四點五克,西州以商業立國,庫裡竟然存放了價值兩百萬貫的黃金!
發財了!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卻讓北路幾位大宋軍將心驚肉跳——蒙根圖拉克屠北廷!吉達屠彰八里!
山北是甘八爾的本部所在,甘八爾帶領精銳盡出決戰,山北其實非常空虛,只剩老弱,但是山北迴鶻彪悍異常,據城而守,絕不投降。
然而韃靼人比他們還要兇悍,蒙根圖拉克和吉達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伊州城外宋軍壘麻袋做工事的方法,用麻袋盛土壘成土坡,有良好的甲具防護,韃靼人只付出極小代價就攻上了城頭。
韃靼人的規矩,對於乖乖投降的部帳城池,一般不輕行屠戮,但要是敢聚城而守,城破之後就是一個字——屠。
高過廂車車輪的男丁,被盡數殺死,剩下婦孺盡數驅趕出城,成爲兩部的戰利品。
劉昌祚和童貫率領新軍和輕重騎兵將兩部給圍了,將兩人叫入帳中痛罵一頓,然後纔想起來,人家是“志願軍”,自己是“觀察團”,理論上兩部人馬並不歸自己管轄。
但是這些只是場面上的花活,劉昌祚和童貫也不敢怠慢,聯名上表請罪。
吉多堅贊一直在山南安撫佛衆,聞信也不禁痛心疾首,帶領僧團趕赴山北,主持救濟和放賑。
事情到此反而麻煩了,還是童貫心眼多,建議說既然事情都已經做下了,乾脆留下蒙根圖拉克和吉達鎮守兩個城市,用他們的兇名繼續保持威懾,大軍加快速度,出彰八里沿伊麗河攻取伊寧,抄黑汗王帳八剌沙袞的後路!
劉昌祚想想也只得如此,於是留下兩部鎮守兩城,保護僧團,自己帶足輜重給養,千里奔襲,戴罪立功!
心驚膽戰之間,加上戰局過於輕易,以至於兩人都忘了自己剛剛率軍奪取了西州回鶻全境,爲大宋拓地三千里!
相比後期手忙腳亂的北路軍,南路章楶一路,就可謂有章有法,意態閒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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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沙州陽關出來,章楶與郭景修、巢國棟率領一萬新軍,三萬圖幹部,四萬寧夏四部軍,以及六萬青唐吐蕃、祁連回鶻,優哉遊哉地佔領了羅布泊西南的大屯城,然後一路行軍經過約昌,抵達于闐。
沿途都沒有抵抗,雖然大屯城和約昌城名義上是黑汗領土,但是早就被于闐隔離在東面,從蘇油還在寧夏的時間裡,實際上就已經入宋。
一路上章楶還有時間調教軍士,整合戰力,研究戰法。
等到了于闐,尉遲威又率領自己的三萬騎軍加入。
南路一共十七萬大軍,浩浩蕩蕩向八剌沙袞殺去,沿途守軍不敢抵抗,紛紛撤退,向八剌沙袞奔逃。
章楶也不追,將斥候放出一百五十里外,連續佔領了鴉兒看、疏勒、烏茲根。
烏茲根就是漢代的大宛,漢武帝打到的最遠的地方。
一路只遭遇了輕微抵抗,都不用出動中軍,斥候們便將之剿滅了。
但是章楶知道,這些只是黑汗王哈桑誘敵深入之計,決戰在自己渡過藥殺水不久就會到來。
於是他乾脆駐兵烏茲根,等待後路給養抵達,並派遣斥候遠出西方,打探塞爾柱的反應。
……
汴京城,孟家小妹崽最近給趙煦找到一本書,趙煦這些天裡讀得津津有味。
春光明媚,高滔滔和向太后、朱太妃正在準備育蠶,要淘洗簸籮、檢查蠶山,事情倒是不少。
趙煦就捧着一本書,給三位講解書中的內容。
“高昌地無雨雪而極熱,每盛暑,居人皆穿地爲穴以處,飛鳥羣萃河濱,或起飛即爲日氣所鑠,墜而傷翼。屋室覆以白堊。雨及五寸,即廬舍多壞。”
向太后不禁訝異道:“哎喲,那樣的地方不是阿鼻地獄嗎?卻怎麼還能住人?”
“不是啊。”趙煦說道:“那地方好着呢。剛剛說得是天山之南,天山之北可是好地方。”
說完繼續念道:“北庭有水,源出金嶺,導之周圍國城,以溉田園,亦作水磑。”
“地產五穀,惟無養麥。貴人食馬,餘食羊及鳧雁。”
高滔滔問道:“貴人食馬?那裡的馬這麼多嗎?”
“多。”趙煦說道:“娘娘你聽啊,‘地多馬,王及王后、太子各養馬,放牧平川中,彌亙百餘里,以毛色分別爲羣,莫知其數。北庭川長廣數千裡,鷹鷂雕鶻之所生,多美草,不生花,沙鼠大如兔,鷙禽捕食之。’”
“樂多琵琶、箜篌,出貂鼠、白氎、繡文花蕊布。俗好騎射。婦人戴油帽,謂之蘇幕遮。用開元七年曆,以三月九日爲寒食,餘二社、冬至亦然。以銀或鍮石爲筒,貯水激以相射,或以水交潑爲戲,謂之壓陽氣去病。好遊賞,行者必抱樂器。”
“北庭北山中出硇砂,山中常有煙氣涌起,無雲霧,至夕光焰若炬火,照見禽鼠皆赤。採硇砂者著木底鞋取之,皮者即焦。下有穴生青泥,出穴外即變爲砂石,土人取以治皮。”
說完停了一下,對幾位娘娘解釋道:“這硇砂我估計就是芒硝。”
“城中多樓臺卉木。人白皙端正,性工巧,善治金銀銅鐵爲器及攻玉。”
說完又跟幾位娘娘解釋:“西昆玉工極爲精巧,以前非我朝可以匹敵,直到蘇頌改良琢玉機械後,國中玉匠方勝西昆一籌。”
“高昌玉工,與西昆同出一脈。”
高滔滔將簸籮取出來晾曬:“國朝取長安,曾經得到過幾件玉器、瑪瑙器,極爲精湛。帥臣送入,將作監以爲鬼工,傳爲昆吾刀法。現在看來,估計其實就是哥兒說的西昆玉工了。”
趙煦覺得自己可以叉腰得意一會兒:“如今南海諸國,卻以大宋將作監的手藝爲神技了。”
“幾件玉器,也值不得多少。”高滔滔嘆息一聲:“司徒在河北使民畝增三石,那纔是真正的神技。”
趙煦點頭表示同意,繼續念道:“……佛寺五十餘區,皆唐朝所賜額,寺中有《大藏經》、《唐韻》、《玉篇》、《經音》等。”
“居民春月多羣聚遨樂於其間。遊者馬上持弓矢,射諸物,謂之禳災。有敕書樓,藏唐太宗、明皇御札詔敕,緘鎖甚謹。”
“復有摩尼寺,波斯僧各持其法,佛經所謂外道者也。”
“所統有南突厥、北突厥、大衆熨、小衆熨、樣磨、割錄、黠戛司、末蠻、格哆族、預龍族之名甚衆。國中無貧民,絕食者共賑之。人多壽考,率百餘歲,絕無夭死。”
高滔滔點頭:“如此說來,高昌本也是一片樂土,卻因教義之爭分崩離析,這就是季氏之憂了。”
趙煦說道:“也沒有那麼好,既然有需要共賑的絕食者,又何來國中無貧民之說?此句本就不通。”
“我北路大軍不戰而收山南諸城,包括高昌城守李延慶,閉門不納國主甘八爾,說明天山南北,矛盾日久,且頗爲尖銳。”
高滔滔未置可否:“繼續唸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