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零三章突兀鐗
大名府,莘縣南,魏家溝車馬店。
整個河北,是大宋鬆墨的主要產地,著名墨工也日漸增多,可考者達一百數十人,如盛匡道、王迪、潘谷、常和、蒲大韶等,都是當世名家。
收藏名墨的藏家也不少,最著名的有吳開、司馬光、大蘇等人。
徐國大長公主的夫婿王詵,經過一場變故之後,息了心思潛心精研書畫和筆墨,從用墨一步步發展到了制墨,如今名聞大宋的晉卿墨,已經是“價與金等”。
大宋傳統墨的產地,在歙州、兗州。
如今蜀墨和海南彩香墨也開始異軍突起。
從兗州到大名府,運輸的最重要的物產就是鬆墨,舊路要經過陽谷縣西邊的小陽岡。
翻過小陽岡,就抵達了大名府最南邊的屬縣莘縣。
新運河開通之後,這條路上的行走客商就少了,主要都是不帶貨物抄近道的閒人。
魏家溝作爲小陽崗下的商賈駐腳之地,就荒涼了下來。
這地方既是京東東路和河北東路兩路交界之處,又是開德府、大名府、鄆州、濮州四地交界之處,山高皇帝遠,到現在已經重新淪爲了三不管的地界。
近日魏家溝來了一隊貨郎,十來個黑衣漢子,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角色,中間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帶來一個柳藤的箱子,在車馬店已經呆了三天,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車馬店的店主老魏也是廣識三山五嶽的奢遮漢子,手底下庇佑着十來條閒漢,多年下來也積攢了不少性命,文士與黑衣漢子們看樣子與老魏手下也是相熟,每日裡喝酒吃肉,閒着無聊摔跤博戲,倒是快活。
今日老魏從外邊拉麪回來,才安頓好,拿帕子拍了身上的白麪,掀門簾進來:“我道老寒鴉你如何生髮起來了,卻原來交上了貴人,有什麼好生計,別忘了拉上當年的難兄難弟。”
老寒鴉說道:“當年山寨散了,大家各自謀各自的生計,我這不算啥,要說兄弟裡頭最發達的,還得是孫老二,人家在大名府開了家賭檔,那才叫日進斗金!”
“他那就是空熱鬧!”老魏一點不羨慕:“錢花到婆娘的腰下,大名府的娘們兒都是咱們碰得起的?”
老寒鴉不由得嘿嘿直笑:“你可是有所不知,沒有他那幾個娘子籠絡着官人們,那賭檔開得起來?”
“直娘賊的都掉價到這份兒上了?!”老魏這才恍然大悟:“這碗飯吃得埋汰!”
“露水夫妻而已,誰特孃的都沒當真!”老寒鴉取笑道:“老魏你還是老脾氣,耿直!可這世道啊,早特娘就變了!”
老魏搖頭:“哥倆在俺這兒重聚,那是哥倆看得起我老魏,你們之間啥生意我也概不過問。就一件事兒,這眼看着節氣可到了,怎麼着,年關都不回?”
“回,怎麼不回?等做完這筆生意就回。”老寒鴉說道:“年關自有年關的好處,蘇使相這不就回了大名,各地的官兒都鬆了口氣。孫老二這回運氣好,要不是東主生意停了幾個月,輪得着他?”
說完對老魏拱手:“事成之後,也有老哥哥的一份。”
就在這時,車馬店外頭黑松林裡響起一聲老鴰的叫聲,老魏的手下進來,拋給他一把朴刀,老魏抄在手裡:“應該是孫老二到了,哥哥稍坐,我去接引。”
不一會兒,老魏回來了,一道回來的還有倆人,卻是孫老二與吳仁。
老寒鴉立刻警覺起來:“孫老二!你還帶了外人!”
黑衣漢子們聽老寒鴉這一聲,頓時都站起身來,手就摸在來腰間,場面一時間變得緊張起來。
倒是吳仁絲毫不以爲意:“孫老二,這就是當年你們東平泊的祭酒師爺?來前說得山盤水亮,如今看來,卻是不把你當做兄弟啊!”
老寒鴉說道:“孫老二我自當他割頭換命的兄弟,不過哥哥你可是面生。”
吳仁不由得慘然一笑:“江湖風波惡,聲名久不聞。我的名號嘛……無生老母育三千,座下皆爲顧百憐。”
【看書領紅包】關注公..衆號【書友大本營】,看書抽最高888現金紅包!
老魏大驚失色:“妖帥何九郎!”
吳仁搖頭:“九郎君早已兵解昇天,如今的我,不過一江湖散人而已。”
老魏對吳仁一抱拳,轉身對老寒鴉說道:“當年九郎君樹大旗反了朝廷,山寨兄弟只恨本事低微,未敢投奔,不過說起事業,都是佩服!”
“剛纔剪拂,方知這位英雄哥哥,乃九郎君座下四當家,突兀鐗何讓!”
吳仁也擺了擺手:“世間早已無何讓,兄弟吳仁,來去空空,無有此人罷了。”
老寒鴉目光閃爍:“紅口白牙,未足爲憑。可有信物?”
吳仁說道:“造反家底,那是天大的干係,此番不過陪孫二兄弟走趟鏢,信則信,不信也無所謂。”
老寒鴉說道:“五湖四海皆兄弟,百草千華共一春。如是兄弟,自當殺牛烹羊相待,如是來歷不明,反倒會連累引薦弟兄。”
吳仁冷笑:“這麼一說,倒是我不證明過身份,反會連累到孫二兄弟了?”
說完從袖中取出一枚銀笏拍在桌上:“三山五嶽尊號令,蓮花轉世救無生。這個東西,我都不知道師爺認不認得。”
“蓮花令!”老魏和孫老二都是大驚,當年何九郎憑此令聯絡同道,幾人在山寨裡倒是聽說過名頭,不過以他們當時的地位,卻也沒見過。
老寒鴉卻伸手將銀笏翻看了一回:“二十年不見的東西了……”
說完對吳仁拱手:“能拿出蓮花令,本當不再對哥哥見疑,不過這都是二十年前的舊事,蓮花令也不再有當年的效力。”
吳仁將蓮花令收回,珍而重之地收好:“依師爺的意思,卻當如何?”
老寒鴉說道:“聽聞當年九郎君座下突兀鐗,乃是官兵聞之色變的猛虎,今日需露得一手功夫,也讓咱弟兄們開開眼。”
說吧一揮手,一名鐵塔般的黑衣漢子站了出來,聲氣粗壯:“灑家青州鎮三山施無病,生得晚了,什麼何九郎,不知曉!”
他是老寒鴉請來鎮場子的高手,卻不料孫老二抱着同樣的心思,今天這個苗頭不給他打下去,那他以後也不用在老寒鴉手底下混了。
吳仁面無表情:“那就出去說話吧。”
來到教場,施無病選了一把朴刀,舞了一個花式:“請教!”
吳仁看向老寒鴉:“自家兄弟,用哨棒不行?”
老寒鴉笑道:“閣下若真是突兀鐗,哨棒與朴刀,卻又有何區別?”
吳仁從袖中抽出兩支半尺長的鐵棒:“倒也是,不過要見識突兀鐗,今天就要出人命。”
施無病一抖朴刀:“刀劍無眼,各安天命,刀頭舔血的漢子,哪裡這麼多廢話!”
說完挺刀而上,便與吳仁鬥到一處。
以長鬥短,施無病佔了好大的便宜,一柄朴刀使得潑風一般,吳仁只將短棒護住周身,刀刃劈砍到鐵棒之上,濺起陣陣火星。
衆人都是喝彩叫好,紛紛給施無病鼓勁。
可是奇了怪,吳仁看似處處兇險,然而翻翻滾滾十多合,施無病竟然佔不到一點便宜。
十招之後,卻聽吳仁大喝一聲:“江湖二十年,後繼無人了麼?”
招式一變,猛然欺入施無病內門,兩根鐵棒轉守爲攻,上打面門,下探襠間。
施無病大驚,無奈下只好棄刀,準備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去拿吳仁的鐵棒。
吳仁卻一腳踹出,將施無病踢了個跟斗:“罷鬥了吧!”
這一腳正中施無病肋門,一下子破了施無病的氣息,施無病飛出三步開外,掙扎了半天,竟然爬不起來。
吳仁這才轉身看向一臉沉思的老寒鴉:“師爺還要試探灑家麼?”
卻聽老魏一聲高喊:“哥哥小心!”
卻是施無病終於掙扎起來,從腰間抽出一柄解手尖刀,朝吳仁狠狠紮了過來。
好一個吳仁,都不轉身,只將右手猛然向後揮出,就見短鐵棒前頭忽然彈出兩尺鐵鐗,鐗頭不偏不倚,剛好猛擊在施無病的太陽穴上!
“啪”的一聲,施無病受了個正着,頓時腦漿迸裂,跌倒在地,眼見是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