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磨合期
五代史,是到目前最難編纂的史書,就連司馬光這樣的大擘拿着都頭痛,需要歐陽修、劉攽的大力協助。
而五代史當中,五涼史,又是其難點中的難點。
大量當時文檔資料的發現,對於補全《五代史》,具有無可估量的價值!
除此以外,大量儒家經典的發現,尤其曾經亡佚的那些被再次發現,其價值堪稱無價之寶。
哪怕是已經存世的那些,對於編校正本、複印的刊謬,也具備極大的價值。
這個是王安石退休之後一直在江寧府主抓的大工程。
第一車資料送到西京,司馬光打開之後大驚失色,立即上書趙頊,沙州是我華夏的文化寶庫,一定要大加保護,請求派駐重兵,威懾周圍小國不得輕舉妄動,同時立即派遣史學家、文學家前往沙州,協助蘇明潤,妥善鑑別、保管、運送這批珍貴文物!
趙頊接到司馬光的上書都暈了,前幾天才收到學士你的上書,說什麼以民爲本,莫以拓土虛功濫賞軍士,耗費國儲。
還說什麼以河外之地,賞賜將士,是耗散精銳,虛弱國家的不當行爲。
現在突然話風大變……
懷疑地將奏章合上重新看了一眼封皮,的確是司馬君實寫的,沒拿錯啊?
再一打開細看,我靠劉向的《說苑》第五捲到第二十卷!
劉向,西漢宗室,曾奉命領校秘書。
華夏經典,諸子典籍的命運,一直多舛。
《漢書·藝文志》評價:
“《春秋》分爲五,《詩》分爲四,《易》有數家之傳。戰國縱橫,真僞紛爭,諸子之言紛然淆亂。
至秦患之,乃藩滅文章,以愚黔首。
漢興,改秦之敗,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
迄孝武世,書缺簡脫,禮壞樂崩,聖上喟然而嘆日:‘朕甚憫焉!’”
於是漢政府在有了一些實力之後,啓動了文化典籍恢復大工程。
“建藏書之策,置寫書之官,下及諸子傳說,皆充秘府。”
“至成帝時,以書頗散亡,使謁者陳農求遺書於天下。”
書籍收集上來之後,需要歸納整理校對編印,劉向就是集大成者和主持者,是對中華文化做出了傑出貢獻的人物。
從此開創了“經學”一門。
甚至可以這樣說,如今大家能夠看到的大多數諸子百家典籍,都是劉向整理修訂之後的產物。
其中有些著作甚至整理之功更勝原創,比如《列子》、更讓大家耳熟能詳的,是《戰國策》。
《說苑》,又名《新苑》,共二十卷,按各類記述春秋戰國至漢代的遺聞軼事,每類之前列總說,事後加按語。
其中以記述諸子言行爲主,不少篇章中有關於治國安民、家國興亡的哲理格言,主要體現了儒家的哲學思想、政治理想以及倫理觀念。
跟司馬光的老毛病一樣,劉向也是一個超級喜歡夾帶私貨的作者,裡邊有很多借題發揮,闡述了儒家的政治思想和道德觀念,帶有一定的哲理性。
所以說,劉向,是一個儒家研究者繞不過去的人物。但是如今這部集中體現了劉向思想觀點的《說苑》,只剩下前五卷。
劉向是西漢治《春秋》的大家,蘇油也是治《春秋》的,如今也被捧爲大家,因此這部書的發現,不光對國家有意義,對蘇油自身,也有重大意義。
對趙頊更有意義。
這就是大宋文星高照,天命所歸的實、錘、鐵、證。
而且這封疏奏驚動的,不僅僅是官場。
還有佛門,道家。
尤其是佛門,沙州文化考古大發現,百分之八十的典籍都是佛教經典,聽說道隆大和尚已經迫不及待在收拾行李了。
同樣蠢蠢欲動的還有張天師,一直以爲河西是道教的荒漠,現在看來,嗯……大有機會……
《老子化胡經》,出現在佛教最昌盛的地方,出現在東方文化向天竺傳播的必經之路上,呵呵呵,這官司有得掰扯……
何況自己和小老弟的交情,那是在共同攀登大宋科學高峰的路上,結下的牢不可破的友誼。
汴京城的老百姓,這瓜可又是吃爽了。
聽說了沒?沙州大發現!小蘇探花,走到哪兒哪兒就爆文瑞,絕對的文曲星。
以後誰要再說文曲星是別人,我二狗第一個不服!
呵呵你才知道?這難道不是小蘇探花的基本操作嗎?咱宜秋門街坊就表示情緒穩定,見得多了……
坐下坐下,天下文秀屬四蘇,難道不是基本操作嗎?所謂川峽四路,文運一石,蘇家獨得一石兩鬥!
老哥你這數學,不像蜀中出來的……
錯了嗎?沒錯!本來老天爺只准備給蘇家八斗,剩下兩鬥給蜀中其他人的。
結果文曲星下凡,又問老天爺強借了四鬥。
這下好了,蜀中倒欠了老天爺兩鬥,花了整整二十年才還清!
這事兒川中誰不知道?我眉山來的咋會不懂數學……
大新聞大新聞!喔,老哥兒幾個都在吶?樊老三上茶!老李我跟你說,剛從教坊司出來,這事兒連教坊跟翰林畫院都驚動了……這尼瑪不是活見鬼了嗎?!沙州也!
咳咳咳……老王你白日逛窯子暴露了……
哎呀!不是不是……這不米價大跌嗎,我找人打聽朝廷章程去了,你回家不準瞎說啊!你那口子跟我那口子老愛湊一塊兒去萬姓集!
……
事情太大了,趙頊只好將朝臣們召集起來,怎麼辦?蘇明潤就會給我找麻煩!
年前逼得大家加班,現在又搞出這麼一攤子,大家說說,該怎麼辦?!
朝臣們就一個個在心底裡暗翻白眼,陛下你在裝逼的套路上,還真是越走越熟練了呢……
還能怎麼辦?司馬光是最佳人選,但是司馬光太老,也太重,不敢丟去那邊。
同樣的還有道隆大和尚,類似遼國和原西夏的國師,當然也得按住。
好在《五代史》是歐陽大佬修的,他兒子歐陽發就在西京,加上金石名家劉奉世,加上從遼國載譽歸來的大律僧正道崇,還有年紀正年富力強的張天師,敦煌考古大班子就算是完成了。
至於下邊的人選,就他們自己去攢局好了。
……
五月,辛巳朔,行官制。
詔尚書省左、右僕射、丞合治省事。
辛卯,手詔:“自頒行官制以來,內外大小諸司,凡有申稟公事,日告留滯。比之舊日中書,稽延數倍,衆皆有不辦事之憂。可速根研裁議,早令快便,大率止如舊中書發遣可也。”
己丑,三省言:“九寺、三監分隸六曹欲申明行下。”
帝曰:“不可。一寺、一監,職事或分屬諸曹,豈可專有所隸!宜曰九寺、三監於六曹隨事統屬,着爲令。”
詔尚書六曹分隸六察。
癸巳,作尚書省。
戊戌,詔兩省官舉可任御史者各二人。
改制後的各最高行政機構,開始運轉。
運轉初期的磨合是艱難的,好在歷史上最大的一個改制弊端已經被蘇油給端掉了,那就是人員大量裁減之後導致的人力資源不足的問題。
歷史上改制後朝廷公文堆積如山無人料理,最終變成了換湯不換藥的走回舊路的情況。
現在雖然還有,卻也得到了較大的改觀,不是不能克服。
因爲蘇頌、畢仲衍、蔡京等人的強勢介入,各部門各科室對自己的工作職責有了清晰的認識和考覈獎懲,部門之間的公文往還制度也得到了明確的落實,工作人員並沒有被裁減反而是提高了待遇,因此整個三省六部的工作效率並沒有降低。
趙頊那道手詔,有甩鍋的嫌疑,因爲改制後,最大的瓶頸就是他。
初期磨合中鬧的笑話也不少,還有就是改制暴露出來很多以前積累下來的老問題,現在也要重新清理,三省要一邊運轉,一邊還以前的舊賬。
蘇油其實是改制的首倡者,雖然這工作跟他已經沒什麼關係了,但是思路是他最早告訴了趙頊的。
也早就跟趙頊打好了預防針,新機牀開動,各個工件之間有個磨合期,所以別指望着上來就能幹多大的活,也別派大活。
現在需要穩定,不輸原來就算贏。
等到磨合好之後,纔是壓擔子提高效率的時候。
因此時機選在五月最合適,等到秋收之後纔是政府大忙的時候,到時候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