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劉猢猻
真實歷史上,這批文獻又經歷千年之後才被發現,加上運輸和保管不善,導致大量的遺失,導致了存世的大量文獻幾乎朽爛不可讀,導致了修復工程的艱鉅。
但是現在不存在這些問題,大部分文獻是從中唐到宋初的東西,加上空間封閉,水土適宜,幾乎就是完好如初的。
司馬光是史學家,這裡邊蘊含的歷史資料車載斗量,蘇油不擔心無法打動他,只擔心老頭聽到這個消息後會親自趕過來。
畢竟已經是六十三歲的人了,又長期熬夜不鍛鍊,怕是禁不住折騰。
“駐紮吧。”蘇油對童貫說道:“明天將東西發下去,我們開始找寶貝。”
童貫還不知道蘇油要找的是什麼東西,他心中的寶貝,就是金銀珠寶。
蒲珊遊說四通商號找尋大西州黃金國的故事,在報紙上鬧得沸沸揚揚,搞得他也心癢難耐。
敦煌城守叫尉遲揚,這個姓氏也說明了他的身份,于闐佛國李聖天的後裔。
信奉佛教的于闐,與信奉天方教的黑汗,進行了五十年的戰爭,七十年前終於被滅國。
李聖天本名尉遲僧烏波,尉遲家族一直堅決認爲自己是中國守臣,是“唐之宗屬”,爲此還改了姓名,與信奉佛教的高昌、漢人政權的歸義軍,聯合對抗黑汗與吐蕃。
如今宋人剛至,也沒打算輕舉妄動,消化西夏這個勝利果實就得花不少年。
不過沙州肯定是要駐軍的,周圍的漢人肯定是要收納的,商隊和使臣肯定是要派出去的。
政治就是這樣,兩支各三千人的新軍,和一支一萬人的舊軍的到來,必將改變該地區的軍事力量對比和政治格局。
不過這些告訴尉遲揚爲時過早,蘇油只讓他想辦法聯絡于闐的宗族,大宋要在沙州設立關隘,友好的商團,可以前往河西肅州甚至蘭州進行貿易。
同時將大宋平復西夏,建立河西路的消息,告訴周圍藩國,可以派遣使臣前來接洽,商討入貢。
現在的于闐,還被隔離在高昌回鶻、黃頭回鶻和草頭韃靼的外頭,離沙州都還有一千里呢。
當天夜裡,蘇油又和尉遲揚在篝火旁夜話,瞭解沙州的政治格局,周邊政治勢力,以及於闐李家和敦煌張家曹家的歷史。
作爲華夏文明在西域的堅定捍衛者,對中原王朝的堅定擁護者,以及佛教信徒,沙州歸義軍張曹兩家和于闐李家,就是蘇油準備在西域立起來的人樣子。
不過這些是後話了,還是那句話,需要時間。
次日起來,大軍分散開去,三五人一個小隊,開始分散到各個洞窟進行偵察。
現在的洞窟非常精美,除了壁畫顏色豔麗之外,很多洞窟外還修建着雕樑畫棟的護閣,同樣精美異常。
士兵們在忙,蘇油則抱着朝聖的心情在瀏覽壁畫,雕塑和石像。
童貫是最興奮的,站在大車上分發工具,每支小隊,會發一個寫着數字的木牌,一個裹着牛皮的木錘,和一個可以收折的牛皮大喇叭。
木牌是用來標示洞窟編號用的,木錘和牛皮大喇叭,這是蘇油準備的粗糙的聲吶設備,用來尋找封藏的密室。
還有兩支隊伍,開始勘測河谷,山體,繪製整個敦煌佛窟的地圖。
整個大泉河谷的出口,已經被荷槍實彈的新軍用廂車封閉了起來,用沙袋建起了工事,出入口還拉起了鐵絲網的鹿角。
送輜重過來的尉遲揚都愣住了:“國公,是不是弄錯了?這些東西不是該安置在沙州城周圍嗎?”
蘇油哈哈大笑:“會有的,不過稍晚一點。”
尉遲揚沒有覺得佛窟裡邊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至少這些洞窟在這裡已經存在了幾十上百年,除了能收穫過往商賈行人一波牛牛牛的讚歎之外,它們就是些泥塑石胎。
這時候童貫揮舞着喇叭從山上跑了下來:“大學士!大學士!有發現了!”
蘇油撩起袍角,對尉遲揚說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一處標示着“十六”的洞窟中,士兵們正在往牆上釘一種透明的紙張。
尉遲揚不知道那是魔芋膠薄膜。
一些士兵已經開始在薄膜上覆寫壁畫。
敦煌的壁畫有些是頂級的,尤其是當時的政府從中原聘請的繪畫高手和五代官辦畫院畫師創作的壁畫,那是精品中的精品。
而且這裡的繪畫受到西域畫風的影響,對於用色、暈色、光影、空間的畫法,和中原原有的畫法有所區別。
反倒是和張敦禮如今在研究的透視畫法和用色有些共通之處。
蘇油用大喇叭敞口一邊貼到牆壁上,一名新軍戰士在旁邊一處牆角用木錘敲擊了一下。
蘇油再用喇叭口貼到了另一面牆上,童貫從戰士手裡接過木錘,又敲了一下:“大學士,這面牆後邊,是不是空的?”
蘇油對已經在這裡研究牆體的一名軍士問道:“你說呢?”
這名軍士非常古怪,年紀蒼老,穿着新軍的服裝,但是沒有任何的軍銜,身形瘦小,軍服穿在身上空空蕩蕩,嘴上還留有兩撇鼠須,一臉的猥瑣之色。
聽到蘇油提問,老頭嘿嘿一聲:“恭喜國公爺,找着了。這等精細的活計,觀山派就是不行,還得看咱風佔一門的。”
蘇油不懷好意地看着他:“劉猢猻給你臉了是吧?這還攀比上了?”
劉猢猻頓時老實了,蹲下身來指着一處壁畫空白之處:“在這裡打個孔,老兒就能進去看看。”
劉猢猻就是盜墓賊,夏商周三代考古大業興起之後,蘇油給司馬光提了個建議,讓他將罪犯裡邊的盜墓賊找出來,利用他們的專業發掘遺蹟,能大得便利。
司馬光在給蘇油的回信裡邊,說這盜墓之人都還分了專業派別,有看大勢的,有看細節的,而且這一幫子對墓室的形制、規格、葬品擺放方式,格局還頗有研究,對司馬光研究歷代墓葬禮制變遷還有幫助。
不過他們的破壞性不言而喻,中國重視禮敬祖先,歷代對於“發冢”之罪極嚴,發墓開棺者,一般都是死刑,哪怕沒開棺,也是三年以上徒刑。
劉猢猻是風佔一門的盜墓賊,就是細節派,是蘇油找司馬光借來的人,這老兒如今還在戴罪立功階段,司馬光奏請了趙頊,將絞刑改成了二十年的徒役。
不過專業水平是沒話說的,蘇油對劉猢猻的方案也表示贊同,這樣對壁畫的破壞性很小。
不過蘇油也不着急,對童貫說道:“那就讓軍士們先把繪畫複製下來在開窟,走吧,今天請你吃炒麪。”
童貫“啊”了一聲:“這……寶貝就在裡邊,不趕緊打開看看?”
蘇油不以爲然:“做事情要有章法,一步步來,難道它還能長腳跑了?”
拉着一步三回頭的童貫出了洞窟,蘇油看着清澈的湖水認真思考:“今天吃點什麼好呢?”
童貫好氣哦,離寶藏一步之遙,學士在想吃啥:“漿水面!大饅頭!最多加點羊雜碎!”
蘇油搖頭:“沒意思,一點難度都沒有,要不咱們吃燜餅吧。”
……
燜餅的做法很簡單,就是在燜菜上面鋪一個發好的生面餅,在餅上戳幾個洞透氣,蓋上鍋蓋燜熟就好。
至於底下的菜,蘇油就用了軍中現成的肥羊。
祁連山特產的一種黃蘑菇乾和薯蕷,加上沙州特產的一種甜杏醬,和如今無處不在的沙蔥、地耳,做出有滋有味有肉汁的羊肉燜餅子,終於讓童貫沒有了說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