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种師道
蘇油都傻了:“要情況真是如我們推斷的這樣,那這一路行來,或許真有裴仲溥公在天之靈在護佑着我們了……”
現在的人都迷信,蘇油這句話一出口,大帳內頓時鴉雀無聲。
半晌過後,才聽李若愚小聲地嘀咕道:“這個……也得應付過夏軍再說吧……”
……
汴京,武英殿。
趙頊在殿內來回踱步:“高遵裕怎麼搞的?!有沒有消息?”
殿內諸人都是滿臉的憂色,當年王韶入熙河便是如此,整整半個月沒有消息,讓人提心吊膽。
就聽趙頊說道:“如此大好局面,怎麼會變成這樣?!”
孫固輕咳了一聲:“陛下,變成哪樣?京中那些無稽的傳言,不足爲信。”
高遵裕和蘇油發起靈州決戰,結果大軍過了旱海便再無消息,京中傳言大軍中了西夏人的奸計,已然全軍覆沒,老百姓心中都充滿了恐慌。
雖然大宋這些年國勢蒸蒸日上,但是幾次外戰的慘痛回憶,加上現在消息斷絕,不由得大家不朝那邊聯想。
蔡京拿着一封奏報匆匆走進來:“陛下,靈武路轉運司範純仁的最新奏報。”
“念!”
“丁未,涇原軍高遵裕出耀德,趨靈州川出旱海,於五馬渡接敵,陣斬西賊朔慶軍都總管栧厥嵬名、副總管麻承持祿、監軍使樑逢恩,以及三人的幕府、親衛以下,共計七萬,無所孓遺!”
殿內頓時響起驚訝的聲音,又是一場大勝!
孫固卻憂色未改:“繼續念!”
“己酉,六路都經略使蘇油使曹南沿故秦渠料賊,察賊於峽口築七堰蓄水,欲待我兵臨靈州,決水灌之。”
殿內衆人又是大驚。
“遵裕命種樸、王厚擊走之,兵至而夏人自亂,斬獲無算。”
“乃知有囤安軍劉世恆一部先巡河接敵,曹南至後相與合軍,奪堤堰而堅守,使賊計不行。”
“油乃塞其枝節,獨留大渠,引水鎖靈州,之後進圍。”
“保靜軍都統軍仁多零丁攜軍往救,計十二萬人,高遵裕領曹南劉世恆於舊仁裡邀截,不利。”
“遵裕乃結車寨於城下,依託故秦渠捍守,翻爲仁多零丁所圍。”
“其後消息斷絕,臣心如焚,乃命守將李照甫、蕃官結贊歸仁往探,皆不得要領而還。”
“大軍尚有東西二路,臣已移文趙禼、曾孝寬、王中正關照,但有消息,必飛報以聞。”
趙頊覺得自己腿有些軟:“還有嗎?”
蔡京說道:“目前沒有了。”
王珪臉色發白:“高遵裕中路軍,有多少人馬?”
蔡京說道:“有三支新軍一萬五千,另國公管帶學員兵兩千,種珍管帶一萬五千,李文釗降部兩萬,共計五萬兩千人。”
蔡確沉吟道:“算上之前滅敵七萬,分救河渠數戰的損失,以五萬對十二萬,被圍了也不奇怪……”
孫固說道:“好在蘇油放水封鎖了靈州,不然被靈州之敵裡應外合,那就是真的麻煩。”
王珪抱怨道:“難道現在還不夠麻煩?”
蔡確說道:“如果不放水,大軍或者還能運動,如今這樣,不是成了背水結陣?這可是兵家之大忌!”
孫固白鬍子有些顫抖:“背水一戰,也不是不能勝……”
蔡確搖頭:“爲今之計,只有命蘇烈,種諤奔赴靈州救援,然後命山南留守舊軍,前赴山北接應。”
“背水之戰能勝的不是沒有,不過或者如項羽之勇,或者如韓信之智,其他的……”
趙頊越聽越心慌:“去軍機處!聽聽老將們怎麼說。”
等到一羣人着急忙慌來到軍機處的時候,卻見軍機處還是那麼有條不紊,忙而不亂的樣子。
軍機處現在走了蘇油,走的時候還將種詁帶去參贊幕府,老將就剩下了郭逵、折繼祖、折克柔。
不過多了章惇,還有後院裡邊搞遼國情報的蘇頌、晁補之。
聽聞趙頊到了,蘇頌和晁補之也一起出來迎候。
趙頊對軍機處一點不緊張的樣子有一絲不悅,對章惇說道:“前方戰事緊急,靈武未下,還是不能懈怠啊……”
章惇是什麼人,一點不顧及趙頊的面子,立即反駁:“軍機處如有懈怠職守,臣請治罪。不知陛下是聽了何人蠱惑,只管叫他來與臣對質,如果所奏不失,便請以同罪反治。”
奇怪得很,趙頊就吃這一套,聽章惇說得如此硬邦邦的理直氣壯,心裡邊毛躁恐慌的情緒,反而一下子就平息了大半。
“幾位老將呢?”
章惇這纔跟趙頊躬身:“在研究前線局面呢,收到範公的奏報,我也是大吃一驚,不過經幾位老將分析,卻又另有蹊蹺。”
“走吧,一起去聽聽。”
王珪和蔡確相視一眼,兩人心中同時冒出一個問題,什麼時候,武臣的譜都敢這麼大了?
進入大廳,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兒,郭逵、折繼祖、折克柔,正帶領着一幫參謀娃子們在進行戰局推演。
這是皇家軍事學院的實習課程,趙頊曾經有過詔令,司天監、國子監、太學、皇家理工學院、皇家軍事學院,御駕到時,山長不能組織學生們迎候,直講們不得停課,不能因爲接駕而干擾了正常的教學秩序。
大宋是一個文明的國度,對於知識和教育者的推崇尊重,可以說是歷朝歷代最高的。
趙頊自己雖然不能說是個學渣,平心而論人家的文科還是不錯的,只是偏科得厲害而已,不過正因爲是跛腳鴨子,他對那些學術界的文理皆精的高人們,與普通大宋百姓沒什麼差別,也有一種崇拜的心理。
不過老百姓的崇拜敢說出來,趙頊還不敢胡亂表露,只能通過對教師和教學的尊重來體現。
軍事同樣是如此,這幾年大宋連連大捷,帶來的就是軍人榮譽感和自身地位的提高。
見到趙頊的到來,郭逵拱手道:“陛下,有失迎迓,是臣有罪,章學士也沒有知會老夫一聲。”
章惇笑道:“給陛下吃顆定心丸,比迎駕重要百倍,見你們在忙,我就沒來打擾,結果出來了?”
倒是參謀娃子們見到趙頊,一個個激動得滿臉漲紅。
大宋皇家軍事學院第一節課,就是忠君愛國,之後更是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軍事學院背景的士官們,對趙頊的崇敬和愛戴,那是溢於言表。
宋朝的每一個皇帝,其實都在鍥而不捨地鞏固自己的皇權,而理工學院和軍事學院,讓趙頊看到了與文官們對抗的另一種手段。
而且這些年下來,效果非常明顯。
因此趙頊在這些學員兵們的面前,表現得比在新科進士們跟前還要完美。
連進士們很多人一生都只能見到皇帝一次,這些學員兵們的激動,自然可想而知。
趙頊壓抑住內心的忐忑焦急,裝逼地微笑着問道:“看來,你們都並不緊張戰局?”
郭逵指着軍圖上即將結束的推演結局:“陛下你看,這是娃子們推演出來的結果。”
軍圖上靈州還在,不過已經被分割在黃河與故秦渠之間,而代表着夏人的援軍的藍色小旗,卻已經被三股宋軍的小旗徹底合圍。
趙頊大喜:“這麼說來,我中軍其實並無憂患?這是誰推演出來的?”
郭逵笑吟吟地指着身邊三個年輕人:“陝西路這次提舉的皇家軍事學院二期學員,种師道、种師中、姚古。”
三人一個立正:“參見陛下!”
“好。”趙頊剛要誇獎,突然想起一件事,皺眉道:“師道你是張載的弟子,出身嵩陽書院,我怎麼記得你已經考取了左班文職?”
种師道說道:“是!臣先是蒙祖蔭,得補三班奉職,後經詮選,改爲文官,之前曾擔任熙州推官、知同谷縣。”
趙頊不禁好奇:“那你卻又爲何進了皇家軍事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