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大勝
當種諤帶着大軍回來的時候,郭二蛋和五叔幾個人正在七手八腳地拆解達木西羅和蓮花奴的具甲。
種諤縱馬過來,見到達木西羅眼中的創痕和扔在邊上那支長箭,掃了一眼衆人,對郭二蛋問道:“你殺的?”
郭二蛋見種諤上下不凡,嚅囁着不敢說話。
邊上一名年輕人說道:“這是種太尉,老實回話。”
“是……是我……”郭二蛋只好點頭。
種諤臉上扯出一絲笑意:“箭法不錯啊。”
說完又看向蓮花奴:“可惜了一匹好馬。”
五叔福至心靈,將達木西羅的青鋒劍遞到馬前:“太尉大勝!小民們獻上此劍恭賀!”
種諤伸手將劍接過,抽出來上下看了一眼:“這劍是西夏的折鍛青鋒,用的烏茲鐵料,的確不錯,三五十貫是值當的。”
說完將劍還鞘,丟給郭二蛋:“賞你了,有沒有興趣做我的親兵?”
“有!”郭二蛋脫口而出,然後有膽怯地看了五叔一眼:“就是……就是要先知會父親那裡一聲……”
五叔飛起就是一腳:“太尉擡舉你你還敢不識相!親兵呢!回去我給里正說一聲就好……”
說完又對種鍔一臉諂媚:“俺們是延安府宜川郭家堡的,難得二蛋能入太尉的眼,以後就跟着太尉吃糧了!”
“行,郭家堡,我記住了。”種諤對五叔的智慧點了個贊:“殺得一個鐵鷂子,可以領十貫的賞,鋼甲一具五十貫,六式齊全的馬甲一具七十貫,還有鞍韉,武器,弓箭,都是有價的,去找參軍領賞吧。”
幾個村民都是大喜,連連作揖。
郭二蛋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太……太尉,投軍刺字不?”
種諤說道:“現在投軍還刺什麼字,各路正蕃都在汰裁,本事不濟的俺還不要呢,等等,你倒是提醒了我……”
轉頭對童貫說道:“監軍,那些投靠過來的夏俘,給他們刺手如何?”
童貫點頭:“好主意,就此投漢二字!”
種諤看了郭二蛋一眼:“還愣着幹啥?那匹馬給你了,騎上跟我走!”
大軍朝着米脂寨行去老遠後,一個鄉民才問道:“五叔,二蛋這就是要當官人了?”
五叔“嗨”了一聲:“什麼官人,還是個大頭兵!”
說完又道:“不過是太尉身邊的大頭兵,混三年放出來,一個百人指揮跑不了。至不濟回縣上,一個武功都頭,那也是穩穩的!”
……
米脂寨,令介訛遇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城頭來回踱步。
無定河滾滾河水,這幾日攜裹着死人,死馬,就從寨下不遠處流淌而過。
城外圍守的軍士,重點都不再米脂寨裡的敵人身上,囂張跋扈地在河裡拉起了纜索,打撈屍體。
每一個首級,都是可以換錢的!
宋軍在城周挖了數個萬人坑,砍下首級堆砌到邊上,剝光夏軍的無頭屍首,然後推入坑中,澆上猛火油焚燒。
米脂寨周圍濃煙滾滾,那種皮肉燒焦的味道,讓寨子裡邊的人絕望瘋狂。
人頭堆越來越大,除了河裡撈起來的,還有每日裡用大車拖過來的。
幾天後,種諤帶着七萬大軍,再次來到了被圍的米脂城下,將樑永能的金甲,將印,旌旗,營帳羅列展示。
令介訛遇還想要堅守,但夏軍士膽氣已寒,軍心早潰。
東門守將守將決意投誠,偷偷放開城門。
令介訛遇不敢再倔強,只好帶領五十餘名酋長請降。
種諤進城後秋毫無犯,安撫了令介訛遇和一萬餘戶米脂居民,贈送了冬衣,然後開倉放糧。
米脂城裡積蓄不少,一萬多石糧食,無數的弓矢,刀槍,全部被宋軍繳獲。
種諤和令介訛遇交接完畢,命其繼續擔任米脂城守,看守俘虜,給他們刺手,然後告訴孫能:“給國公報捷,我部在無定川設伏,大敗樑永能,斬首四萬六千級,全殲兩千鐵鷂子,俘虜夏人兩萬有奇,生擒西夏樞密院都按官麻女阣多革以下將領七員,馬三萬匹,牛羊無數。”
“樑永能扶馬渡河,僥倖逃脫,我部軍集米脂,城守令介訛遇攜五十酋長投降。”
“我部將進兵銀州,重築囉兀、撫寧,扼控要區,分割西夏祥佑,左廂二軍司。”
“乞都經略司命王中正出葭蘆川,與我部合軍夾擊,擴大戰果。”
“是!”孫能興奮地一個立正:“太尉勇武!”
無定川大捷,種五郎屠俘樑永能八萬大軍,加上米脂寨的一萬,整整吃掉了夏人五分之一的軍力,而且大部皆是精銳。
其中還有夏人一半的鐵鷂子!
捷報傳入六路都經略司,幕府裡頓時一片歡騰。
經此一戰,種諤徹底洗清了自己身上的污點,奠定了種家軍震動天下的威名!
“胡鬧!”蘇油在幕府後帳找到正和李若愚一起喝奶茶的種詁,氣急敗壞地道:“你家五郎要幹什麼?!讓新軍扎口袋,拿舊軍對抗鐵鷂子?!”
“這是冒險!萬一樑永能識破他的鐵梯計,此戰就是樑永能和令介訛遇反過來包他的餃子!”
“還有,霹靂炮爲何不用?孫能那五門霹靂炮哪裡去了?此戰我軍損失了五千多人,四千人都是犧牲在抵抗夏人進攻車陣的時候!”
種詁拉着蘇油坐下,給他遞上了一杯奶茶:“五郎此戰,要的是全殲,因此之前示弱,引誘樑永能入伏,那是必須的。”
“樑永能也是名將,扎口袋的人要是多了,必定會出現紕漏,因此只能讓新軍承擔這個任務。”
“至於霹靂炮,五郎肯定佈置在了車陣後方的高地上,爲何不用,那是害怕樑永能兵力未衰就掉頭嚇跑了。”
“所以小五還留着後手,哪怕是樑永能識破鐵梯計,五郎肯定也有計較,比如手拋震天雷,不是一樣沒用?”
嘆了一口氣:“唉……小五還是倔強高傲。”
“大敗夏人,是他十幾年來的執念。不倚仗新軍戰勝樑永能,或者是因爲覺得……勝之不武?”
端起奶茶,種詁的眼裡已經泛起了淚花:“明潤,敬你一杯,你爲我種家,培養出了一位絕世名將!”
蘇油的氣也漸漸平了,和種詁走了一個:“我知道五郎心裡苦了十幾年,但是這是爲國征戰,作爲帥臣,更是要控制住自己的心緒。”
“主不可以怒而興軍,將不可以慍而致戰。五郎打小飽讀軍書,這點常識總當知曉吧啊?”
種詁飲了一口:“相信這是他第一次放縱自己,也是最後一次。”
“他豈止是心裡苦,當年若非明潤開解,我這個孤激的弟弟,只怕墓木早拱了。”
“如今他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證明了朝堂諸公多年前錯看了他,心氣已經平復,怨怒已經宣泄,神清智足,不會有什麼能影響他了。”
“還有重要的一點,五郎此番功成,還證明了我大宋僅憑舊軍,一樣能夠完勝。”
“夏人鐵鷂子都能覆滅,皮帳鐵林又有何可懼?對軍心士氣的鼓舞,是無價的。”
“雖然明潤沒有說,但是我軍在佔領長城一線,實現第二戰略目標之後,圍攻興靈的軍力,應該不會再投入過多,主要就是數路之中的新軍吧?”
蘇油就跟見了鬼一樣看着種詁。
種詁微笑道:“不用這樣看着我,奪取西夏大片國土之後,由舊軍鞏固戰果,看護糧道,清剿地方;新軍千里躍進,直搗興靈,不是順理成章的嗎?”
“所以五郎以舊軍取得完勝,對以後地方鞏固,也是有很大震懾作用的。”
蘇油討好地端着杯子敬了種詁和李若愚一個:“呵呵呵……幕判,監軍,此事暫時沒有對外公佈,怕影響到諸路舊軍蕃騎的進取之心,還望繼續遮掩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