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舊部
再一聊,王文鬱給自家親生兒子,尋的是姚兕家的二閨女,韋昭卻是託蘇油說項,娶的荊湖南路轉運副使劉嗣的女兒,就更加看重了。
按照現在的風氣,武將的地位是低於文官的。
劉嗣是文官,範龍山是武將,王文鬱這是給自己親子尋的武將人家,卻讓繼子娶了文官的女兒。
武人當中也有此等賢德,比朱文翰還要高尚。
於是王文鬱就被趙頊記在了心裡,種詁任皇家軍事學院山長之後,趙頊下詔王文鬱接替種詁,遷左騏驥副使、知鎮戎軍,並官其二子。
姚兕咧着嘴笑:“要我說,二姑爺那官沒啥做頭,等國公爺來趕緊說道說道,將你家倆小子也送軍事學院去得了。”
“小鐘兒跟他兄弟的學問,在西軍小輩兒裡頭,那是一等一的,不比我家那臭小子強?還是人田泥鰍雞賊!”
邊上一個矮小的夷人就鬧起來了:“姚莽牯你怎麼說話呢?我家田遇那可是堂堂正正考進去的速成班,畢業分配到寧國軍,進嵩陽兵工廠,全是他一人的本事兒,我這當爹的可是一點沒幫忙。”
姚兕鄙夷地看着田守忠:“少特孃的裝!速成班來招人的時候,老子親眼看見你提着龍首村的火邊子牛肉,還有燒刀子,偷偷摸摸進了招生士官宿舍!”
田守忠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呵呵笑道:“京裡來人,當然要招待好了。我這人就是天生好客怎麼着?不信你問乞第。我說乞第你腰上那倆累贅怎麼還掛着呢?每次看到都替你累得慌。”
範龍山腰間還掛着蘇油當年給他打造的大葉錘和釘斧,不以爲意地擺着胡蘿蔔粗的手指:“這都習慣了,就跟婆姨家的圍裙一樣,早上起來不掛上,就跟光着腚般的不自在。”
說完對衆人道:“要說守忠好客我是真信,當年給國公耗子一樣堵在了棧道上,可不就砍下了田承寶的人頭,送給國公當禮物?後來還邀請大軍到自家山寨做客來着,這我沒記錯吧?”
這是田守忠的黑歷史,衆人都是捧腹大笑,氣得田守忠直跳腳,你這黑熊跟蠻牛打了親家,連鄉情都不顧了?!
王文鬱苦笑搖頭:“這事情是俺想得差了,當時不正逢官家給了倆家小子官職嗎,我想着他們騎射兵法數算也都還行,去學院學的還不就是這些?白受官家兩份俸祿,就是不當人子。現在看來,的確是耽誤了孩子的前程。”
田守忠對王文鬱這做派就表示不贊同:“這我就要說你老王兩句了,孩子長了本事兒,還不是售與官家?早幾年晚幾年有什麼區別?你就是這臭德行,生怕旁人說閒話。”
“一會兒見到國公爺,你這當爹的不好開口,我這當叔的去說!倆娃在我們西軍將門後輩裡邊都是出挑的,可不能讓你這矯情爹給埋汰嘍!”
這時候就見王文鬱拿手掌擋住陽光,看着城門的方向:“別說我了,那邊國公可就過來了,哎喲,我怎麼覺得國公爺身邊那小子像是你家老三?”
姚兕和王文鬱乃是西軍裡著名的神箭手,眼神賽過旁人,這時也嚷嚷了起來:“可不是咋的!田泥鰍你狗日的發了啊!國公爺將三小子別腰上了這是!”
反倒是田守忠有些惴惴不安:“這……這別是犯了啥事兒吧啊?”
幾個人懶得管他,已經邁步上前去迎接了。
高遵裕看到過來這幾個人就沒好氣:“都閒的是吧?到得這麼齊,我通知你們過來了嗎?”
田守忠一臉的赧笑:“公務,我們都是公務在身。”
“公務?”高遵裕冷笑:“我怎麼不知道?”
範龍山呵呵傻笑:“接到商州的公文,要河州軍過來領明年的春裝,我是純過路的……”
姚兕趕緊點頭:“就是就是,我也是去商州領取永興軍路汰換軍器的,小子們今年操練得厲害,器械損毀了不少……路上遇到乞第,正好就一道了!”
高遵裕無奈的扭頭:“明潤你看,這些老兵油子,一個比一個奸滑。”
蘇油笑道:“子茂,你來說。”
這字還是蘇油給王文鬱取的,王文鬱趕緊上前施禮:“大家夥兒聽說少保,啊不國公要來,都想前來一見,老夥計們聚齊一次都不容易,阿烈這次就實在是抽不開身,還請節度寬恕一二,讓我等與國公爺一敘舊情。”
蘇油對高遵裕拱手:“這幫殺才平日裡散漫慣了,不過好歹算是西疆屏藩,又是因蘇油而來,我替他們跟節度求個情如何?”
高遵裕掃視了他們一眼,見衆人都縮了一下脖子,這才滿意,罵道:“你們這幫不知禮數的殺才,新軍王中官,童都衛不是國公舊交?曹節度、孫司馬、王機宜不是國公子侄?怎麼不見他們往跟前湊?簡直荒唐胡鬧!”
說完才放緩了語氣:“來都來了,那就這樣吧。正好了,有件大事要你們參贊,也不用我一一相請了。”
衆人這才喜笑顏開,田守忠搶上前要給蘇油牽繮繩,被範龍山一屁股撞出老遠:“敢搶我的差事?我纔是大巫護衛出身!”
這下連高遵裕都忍俊不禁,蘇油笑道:“乞第,你現在是步兵還是騎兵?狼渡現在有能馱你的馬了嗎?”
“有!”範龍山就開始告黑狀:“可是阿烈不讓給俺,說是要送去汴京給陛下拉車的!”
田守忠在一邊小心問道:“國公爺,我家三小子他……”
蘇油點頭:“嗯,老大不小的了,該成家了……”
“不是……”田守忠急了:“家裡老大老二都成親了,不差他一個,怎麼,怎麼就回來了?”
蘇油跟田守忠逗悶子:“軍機處負責士官培訓,但是不負責士官詮選調配,這個問題,你得問樞密院才行。”
“哎喲國公你就別跟我耍官面文章了……”田守忠突然一轉頭:“小三子!說!是不是犯了啥事兒了?!你手裡邊捧那黑不溜丟的啥玩意兒?!”
“混賬!”田遇還沒說話,高遵裕先怒了:“軍事機密!不得言父母家人!田守忠你守不守規矩?!”
田守忠哭笑不得:“國公,國舅爺,好歹給個話兒,好事兒還是壞事兒啊?”
蘇油笑道:“這事啊,得看你怎麼想,要是你樂意放手讓小三子在沙場搏一個前程呢,大概就是好事兒。要是你捨不得幺兒,那就是壞事兒了。”
田守忠賊精靈,頓時笑得滿臉花:“那我就不問了,小三子得蒙國公爺看得起,儘管可了勁兒的用!”
說話間幾人就到了幕府門前,新軍們一個整齊的持槍立正:“敬禮!”
蘇油下馬,對高遵裕說道:“節度操練得不錯啊。”
高遵裕也下馬:“不錯是不錯,就是渴戰得厲害,幾次演習都打出了真火,說起來頭都疼……走吧,進去細談。”
白虎節堂,大廳裡一張沙盤,上邊無數要點之上,插上了紅色和藍色的小旗子。
高遵裕也不客套:“從半年前,我軍開始研究大規模建制新軍的作戰方法,除了沙盤推演,還經歷了兩次實戰模擬。”
“之前只是在查找問題,進行磨合,探索戰法。現在第一階段大體告一段落。”
“按照軍機處的戰略規劃,我軍將分四路割裂西夏,其中中路,”說完用長木鞭一指沙盤:“將是新軍負責的攻擊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