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答我,眼前的亮光又一次消失了,我心裡大驚,不知道遇到了什麼情況。我摸了摸頭上的汗水,想不明白爲什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此刻夜深人靜,也不知道是幾點了,眼前還是黑黢黢的一片。我仔細的傾聽,但是在黑暗中除了蟲鳴和幾個人的呼吸聲就沒有什麼聲音了。我覺得是我多心了,出現了癔症,可能是白天掉進噴泉池子驚着了。我摸摸胸口,心突突的跳。我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重新躺下。我伸出左手去拽被子,忽然我又發現了不對——我的左手腕。我又經坐起來,我的左手腕感覺像是纏繞了什麼,我拿右手一摸似乎是起了疙瘩,但是又不是疙瘩,手腕上似乎緊密纏着一圈就像是五毛錢硬幣大小的印記,上面還有些凹凸不平。仔細的摸了摸,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可能是被蟲子叮了,起了一圈疙瘩,這蟲子還真是兇,我想,明天早上讓明韻幫我看一看是什麼蟲子咬的,是些什麼樣的疙瘩。
我重新躺下,但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種種疑問又涌上心頭。我努力的回憶我的小時候,但是爲什麼什麼都想不到?我到底在這裡過了多少年?我過年是怎麼過的?等等等等,但是全然沒有印象。“是不是人瞎了,連記憶都沒有了?”我想,我努力的回憶自己能記住的最長時間,那是三個月前。但是三個月前的事情我怎麼也記不清楚了。三個月前那天我好像睡了特別長的時間,我是被稀稀拉拉的小雨淋醒的,我伸手一摸,發現我躺在冰涼的水泥地上,是劉老二發現的我,他說我是出來討飯餓暈倒在街上了。他把我攙扶回橋洞子底下。自打那天開始我的記憶就清晰起來,雖然是一片黑暗,但是每件事我都能像清楚,但是爲什麼三月前的事情我就是記不起來呢。我曾經問劉老二我在這裡生活了多少年,他說我一直就生活在這裡,來的比他還早,不知道我在這裡生活了多少年,我於是就認爲我自己打出生開始就一直生活在這裡。想到這裡,我的頭疼了起來,我不再去想這些事兒,轉而去想最近發生的事。
先是李胖子,我討飯那麼多年了,沒有人給我好臉色看,更不要說主動上門送吃的了。但是那天李胖子竟然會主動上門給我送吃的——即便是行善,也沒有誰願意接近我們這汗臭味十足的橋洞子下面,他對我似乎是好過頭了。然後是哪個陳瞎子,按說他也是瞎子,可是我聽他的步伐,根本不像是個瞎子。我走路的時候,心裡是充滿恐懼的,我必須讓竹竿在我面前先走,還不敢邁大步,只能一步步的往前挪,下一步怎麼走心裡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安排。可是那個陳瞎子他走路似乎是刻意的掩飾,雖然竹竿探地的頻率和我一樣,但是能聽出來他每一步都知道該走向哪裡的,竹竿對於他就是多餘的,那他爲什麼要拿根竹竿?他在演戲給別人家看博取同情嗎?還有我和他素不相識,他聽說我要學算命,爲什麼巴巴的趕來給我送那本奇怪的書?我在哪裡李胖子會告訴他,但是他是怎麼知道這個橋洞子的所在的?他怎麼能準確的知道我的所在?我往胸口摸了摸那本書,被我的胸口捂得微微發熱。這真是本奇怪的書,我掉在水池子裡的時候我感到了它在發熱,熱的燙人,當時沒怎麼在意,到現在想起來才覺得奇怪。我正摸着書,忽然左手腕一緊,我的手往前一滑,手腕碰觸到了那本書,然後我的眼前出現了剛纔夢中的那一幕。
我的眼前出現了和黑暗截然相反的亮光,慢慢的在這亮光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什麼東西,我能看到!我欣喜若狂,我的眼睛真的好了,我不禁手舞足蹈,但是手一離開書,我的眼前又是黑暗一片。此刻,我有些明白了,我能看到眼前的這一切,都是這本書在作怪。我把手又放在書上來回的摸索,但是還是什麼也看不到,我仔細的回想剛纔是怎麼看到那些景像的,手,手一滑,然後是手腕,對了,是手腕!我把左手腕貼在書上,漸漸的那亮光又浮現在眼前,在我面前那個模糊的身影漸漸的清晰起來。然後我聽到了有人在說話:“天地初分,魂魄十三散於人間,仙鬼二界難得。仙居於上,鬼居於下,而魂魄十三居於中難上難下。二界爭執引天地混亂,我伏羲和仙界神君女媧於心不忍,盜仙鬼二界聖物以造人以承魂魄。孝、悌、忠、信、禮、義、廉、恥、詩、書、巫、教、淨靈此十三魂魄本是爲抗邪煞而生,奈何仙鬼二界之私心。爲保人世清平,我伏羲逆天而行創先天八卦門。我門下弟子需世代以捉拿邪煞爲己任。淨靈孱弱,我將元神護佑於先天八卦內,我門人需世代守護淨靈。今日我元神耗盡,不能再護佑人間,化水爲龍,特留三寶先天八卦之陽卦、九龍陰陽卦、命理易術於我門人。此書無名,我門人可名之。此書中之言,需在每日子時以九龍陰陽卦解。切記切記。”隨着這些話說完,那個人影就不見了,只剩下眼前一片茫茫的亮光。
我震驚到無以復加。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我從懷中取出書,想仔細的參詳參詳,手腕不敢離開書,但是眼前還是隻有一片亮光。我嘗試着拿開手腕,眼前立刻又是一片黑暗,我翻開一頁,把手腕放在了書上,眼前的光又亮了起來。有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和剛纔的聲音一樣:“人之爲人,魂魄所居。魂魄之動,爲人之行,魂魄善,則人善,魂魄惡,則人惡……此刻子時已過,你明日再來吧。”隨着這句話,我的眼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我突然覺得好累,手一鬆,睡了過去。
第二天鳥叫的聲音吵醒了我,我猛地坐起來,聽到劉老二在那裡罵娘:“我去***,這個騷娘們,是不是想錢想瘋了,連公園的地都佔!不行,我非要去上訪不行,我要去北京,告死這幫***。”我沒心思聽他罵娘,這個劉老二因爲上訪卵子都碎了還不知道厲害。“明韻,你在不在?”我喊道。聽我喊明韻,劉老二暫停了罵娘:“明韻帶着小獅子散步去了。哎,小平,你說扯不扯蛋,我就沒聽說哪個縣市敢拆公園建房子的——全中國都沒有啊,你看看現在!”他加重了語氣:“剛纔我去撒尿,就有人扛着測量儀器說測量地形,說很快這裡就要拆了蓋房子,你說,這幫王八蛋豈不是一點王法也沒有了!這件事我一定要捅到北京去。”“我看不見!”我有些不高興,一大早他就起來嚷嚷這些讓人掃興的事兒:“你過來看看我的左手腕子,讓什麼蟲子給咬了?”他聞言走過來抓起我的手腕看了一眼:“哪有蟲子咬,這不是好好的嗎?”我用手一摸,自己也愣了,左手腕好好的。難不成昨天晚上都是夢?正在我愣神的時候,明韻帶着小獅子回來了。小獅子見了我,就撲到我身上,在我的臉上舔來舔去。”哎呀,小獅子,也不嫌你叔叔髒!”明韻在一邊取笑。“叔叔臉髒,當阿姨的就該給洗洗。”劉老二這時候很不知趣的插了一句,我臉一熱,明韻聽了也啐道:“呸,好你個不要臉的劉老二!瞎說什麼?”劉老二哈哈一笑,說我去討飯了,你們一家三口先團聚着。我聞言也忍不住朝他聲音消失的地方啐了一口。這個時候橋洞下面的氣氛有些尷尬,我摸索着披上衣服,摸到了那本奇怪的書,順手又揣進了懷裡。“明韻,我出去討點飯,順便去找李胖子一趟,小獅子我帶着。”我想去問問李胖子關於陳瞎子的事情。明韻答應着,把我送出了公園門。
我拿着竹竿一探一探的往東關街走,到了李胖子算命的地方纔發現他竟然還沒來,我只好在那裡等,但是我肚子又餓的時候他還是沒來。小獅子咬我的褲腿,看來也是餓了。我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麼李胖子就不來了。沒有辦法,我先去討了點午飯,然後接着等他,一直到了傍晚他都沒來。我摸摸小獅子的腦袋,跟它說話:“你說說,這個李胖子今天怎麼沒來?”小獅子不說話,口裡嗚嗚的,腦袋在我的腿上蹭來蹭去。我俯下身,張開雙臂,想量量小獅子有多大。一量我才發現這是條小狗,不到我的一個胳膊長,全身毛茸茸的,身上摸着很滑,沒有泥土什麼的。我有些奇怪,這樣的小狗昨天怎麼那麼能那麼大吼一聲?“小獅子,叫兩聲我聽聽,看看你能叫多大的聲,叫的越大今天晚上就有更多的好吃的。”我摸着小獅子向它說道,但是他沒有理我,也許是沒有聽懂。
李胖子看來是不會來了,我只好往回走。路過街口的小飯店的時候,小老闆今天高興,送了我幾個饅頭和一盤炒土豆絲,我高興的不得了,加快了腳步往回趕。走進公園內,我選了一條偏僻但是近的路,這裡非常靜。劉老二說這裡是公園的死角,沒有燈,一到晚上就黑乎乎的。這裡是劉老二最討厭的地方,有幾次他就是被救助站上的人在這裡猛揍,但是對於我來說這裡到無所謂,因爲黑與不黑,對我沒有什麼區別,我也沒給救助站的人惹過麻煩,他們也不會來揍我。剛走了幾步,我忽然聽到有人說話:“今個兒對不住了,跟你沒有什麼冤仇,但是有人買了你的命——不只是你的命,你們這幫算命打卦的都得死。”“哼,就憑你們幾個,嫩了點兒。你回去告訴你的主子,只要陳德茂活着,你們就別想成事兒。我李景麒雖然上了點年紀,沒有什麼用了,但是你們不是我的對手,趕緊滾吧。”我一聽聲音,是李胖子,趕緊上前:“李胖子,你今天怎麼沒有出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