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會生氣, 但是沒想到……懲罰,竟然來得這樣快!
第四十六章.
煜離去時,只留下一句話:你剛纔笑的很美, 可惜不是爲我。
站在窗前的女子, 淡漠的目光投向窗外, 看着眼前連一顆星也沒有的暗沉夜色, 心裡也如同周遭的空氣一樣, 水氣氤氳,彷彿憋着一場雨。
已經子時了,銅漏聲聲, 那每一下的滴落不知都落到誰的心裡。
完全沒有睡意。
反正,明天有一整天的時間, 足夠她休息。
緩緩地扯起嘴角, 展現出近乎妖豔的笑容;笑的有多美麗, 心底的絕望就有多深。
《恩情薄》,原來, 她能把這支曲子彈得這麼歡快。
笑意更深,笑容中卻含着蒼涼。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女子在驟然之間感受到來自身後的危險氣息;倉促地回頭,看到面前男子剎那間被閃電映照的臉。
陰霾遍佈,宛如修羅。
藍焌燁陰鷙的瞳仁中映出女子蒼白的容顏, 在剛纔閃電亮起的一刻竟然白得近乎透明, 和剛纔月光下那張嫵媚的臉形成鮮明的對比;男子腦海中, 又浮現起涼亭裡兩個人身軀交疊的那一幕, 幽深的眼瞳中漸漸染上血一樣的紅色。
滾滾的雷聲裡, 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洛清淩的心隨着那人的步伐,一點點的收緊, 漸漸縮成堅硬的一團;對方的每一步彷彿都踏在自己的心上,令她心驚膽戰。看着那個人陰沉如水的面孔,一種叫做恐懼的情緒悄悄在心底蔓延,潮水一樣淹沒了她。
她知道他會生氣,但是沒想到……懲罰,竟然來得這樣快!
是的,懲罰。
在他大婚的前夕,這個雷電交加的夜晚,能讓這個男人一臉陰沉,眼中閃着獸一般兇狠殘忍的光芒,出現在這裡的,只能是這個理由!
身子抵住窗臺,後面已經沒有退路,面前的人卻又步步緊逼,危險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洛清淩咬着脣,向一旁急急的跨出步子,想要逃開;然而男子的動作比她還快,她的腳只是剛剛離地他已經欺身至她面前,雙手抓住女孩的肩膀將她的身子拉離窗臺,狠狠地抵在一邊的牆上,整個人也迅速地壓了上去,對方被撞得發出一聲悶哼。
洛清淩雙腳離地,身子被對方緊緊頂着,擠在由男子和牆壁構成的狹小空間裡,周圍充滿的全是他的氣息,危險得令人戰慄;在那一剎間,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來,汗水被恐懼擠壓着逸出身體,流過的地方連汗毛都緊張得豎起來;紫眸睜得極大,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將雙手緊緊扣着背後的牆,卻怎麼也找不到着力點,指尖瞬間變得冰涼!
藍焌燁粗礪的手指撫上女孩憋得泛起紅暈的臉,感受着指尖下肌膚的輕微顫抖;他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懼疏離的神色,心裡突然抽痛般的一緊,下一刻,卻低低的笑了。
壓抑的笑聲,從男子喉間發出,帶着夜一般黑暗的誘惑;陰鬱的目光,卻有着蠱惑人心的魔力,直直看進女孩的眼睛裡去;手的動作堪稱溫柔,輕輕撫過她的腦際,冰涼的指尖穿發而過,陷入女孩的髮絲間深深糾纏,似含着無限眷戀疼惜,“淩兒,你害怕了?”
連聲音也無比溫柔,卻讓面前的女孩哆嗦了一下。
“爲什麼要怕?——你剛纔不是很開心麼?嗯?”
插在髮絲間的手指驟然收緊,洛清淩痛得眼中溢出淚來,頭也被拉扯着被迫向後,仰成一個很難受的角度。男子的臉緊跟着壓了下來,漆黑的長髮似瀑布般垂落,散在她的肩上,冰涼中又帶着火一般的刺痛。
“本王現在才知道,原來,冬湟的國師,竟然是這樣一個水性揚花,人盡可夫的女人!”
聲音一字一字,從男子牙縫裡擠出;洛清淩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上,殘忍又輕蔑的表情,其間,還夾雜着無比厭惡的情緒。
他這段日子以來,是不是對她太好,給她的自由太多了,纔會令她得意忘形,忘了她本應該是屬於誰的了?
眼中呈現邪佞殘忍的光芒,聲音卻是溫柔至極,“剛纔在湖邊的那場戲,是不是覺得還不夠盡興,本王在這裡陪你演完可好?”
男子高大強壯的身軀,向洛清淩的身子壓過來,她動不了,只能絕望地等在那裡,任那越來越近的氣息將自己逐漸吞噬;在對方身子和自己相貼時,洛清淩的眼眸瞬間睜大,身子僵硬地繃緊起來。對方靠近時帶來的心理上的壓迫感讓洛清淩忍不住的渾身輕顫,那是一種意識到山雨欲來的恐懼感;感覺到女孩這種意料之中的反應,男子的眉卻擰得更緊,心裡厭惡煩躁的情緒沒有得到絲毫緩解,反而更加高漲!
他其實只是想嚇嚇她,讓她在驚嚇之餘說出真相,說出他想聽的真相。但是,只是這樣輕微的接近,她便臉色如此不堪,嚇成這樣,難道,是真的有什麼問題?
心裡不知爲何,升起怒氣,親吻的力道也帶上懲罰的意味;女孩輕抽了一口氣,蒼白的指尖無助地在牆壁劃過,割出幾道淺淺的劃痕,隨即被他狠狠捉住,用力攥在手中。
冰涼鹹澀的液體匯入舌端,藍焌燁潭眸一眯,微微擡頭,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黑暗中,看不清女孩臉上的表情;壓抑的抽咽隱藏在屋外隆隆的雷聲中,讓人以爲那不過是一聲聲憂傷的嘆息;不斷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到他指尖,火一般燙人。
她這樣,不是因爲害怕。
她只是……
他怎麼可以……這樣想她!
那人的語氣,說話時看她的眼神,還有他剛纔對她所做的一切,全都在傳達着一個意思。
“水性揚花”?他居然這樣形容她?她還沒有說他三妻四妾,齊人之福,他倒指責起她來了!“人盡可夫”?她和他是什麼關係?他們之間,可有婚約?他是以什麼身份,又是憑着什麼資格,這樣的說她!就如當日,他問她對於娶那個沁水公主的意見,她又能怎麼回答?他都已經說了,她“不過是個婢女”,那對於主子的婚事,她該以什麼身份,去提所謂的意見了!
他妻妾成羣,孩子都快有了;她在這裡孤苦伶仃,就不可以有幾個自己的……朋友麼?況且,她和煜,是在他之前就認識的,這個男人也太霸道了,憑什麼連之前的事情他也要管;甚至,若不是因爲他,也許他們……
若說她今日的表現有些過分,和他的所做所爲相比,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這段日子以來,他哪一天不是當着她的面和那個沁水公主眉來眼去,打情罵俏的?那一次,竟然還會爲那個女人動手打她,誰都看的出來,那根本就是欲加之罪!甚至,那日她潛入湖中,爲了他的女人去撈他們在婚禮上要用的鳳冠,在冰冷的湖底和水怪以命相搏,九死一生時,他當時人在哪裡?又做了些什麼?
有時候,女人需要一個男人,就如同溺水的人需要一根救命稻草;如果他在那個時候沒有出現,那麼他以後也不必再出現了!
而那個時候出現的人,是他的弟弟!
……
心裡的委曲衝上眼睛,化作更多的淚水奪眶而出;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抽咽被強制性地壓抑下去,聲音平靜的出奇,“王爺,你說錯了,我們不是演戲;我們根本,就是情不自禁!故人重逢,兩情相悅,發生一些事情,也是在所難免。這還都要感謝王爺,若不是王爺你,將我萬里迢迢的從冬湟擄到藍熙來,我和煜,天各一方,又怎麼可能有機會重逢!”
對方的呼吸明顯粗重起來,握住她的手力氣也大得要將她的腕骨捏碎——她的目的達到了!
故意說出最傷人的話,自己的心卻早已碎成一片一片:如果除夕那日她沒有想炫耀箭術登臺比箭;如果當初盜神器時她再警惕一點;如果她心腸夠硬,不去顧及別人的死活;如果她好好的利用了那幾次機會,在那晚的懸崖上,或是在他傷重昏迷時,就結果了他……
那是不是,她就不會一步一步地淪陷至此,以至於終於輸掉所有的東西?
輸掉……所有……
但是,誰說過,這世上最令人傷感的兩個字,便是,“如果”。
藍焌燁抓着女孩衣領的手越收越緊,寒徹骨髓的話語從牙縫裡擠出:“‘兩情相悅’、‘情不自禁’?這麼說,還是本王促成你們的了?”
“我的事情先撇到一邊!倒是王爺你——王爺明日就要成親,去迎娶那個沁水公主了,不是麼?何必還要爲這種事情再浪費時間?我若是你,現在就多花些心思,去想想明日怎麼去討那個新歡的歡心;而不是半夜跑來這裡,看望舊……”
說到“舊”字,洛清淩的話突然停住了,最後一個字像被什麼不知名的力量截住,生生斷在脣邊,再也說不出來。
眼淚一下子洶涌而出,流的更急了,身子也控制不住地起伏起來;她乾脆閉上眼,把頭扭向一邊,不再看他!
藍焌燁的手本來緊緊掐着洛清淩的脖子,看到她這個樣子,眼底一瞬間閃過錯愕的神情;他眯起眼,仔細打量女孩臉上的表情,看她哭得傷心欲絕的樣子,深邃的眸中漸漸透出了悟的神色,抓緊的手慢慢鬆開了,脣邊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淩兒,你吃醋了?”